小鱼闻言更是内疚,眼巴巴地看向了凌云,凌云却抬头看向了天空。此时日头刚过中天,得再过一两个时辰,她们才能根据太阳确定方向。她来之前已打听过,这司竹园横跨鄠县和盩厔,从东到西延绵数十里,南北方向倒是不过十余里,在里头找人的确困难重重,但只要找对了方位,寻摸出去总是不会太难的。
小鱼一看也明白过来,脸上刚要绽开笑容,却又觉得有点不对:“若是等到日头西斜了才能找出去,那咱们还来得及回头找人么?”
凌云叹了口气:“若是来不及,你便留下来守着庄子吧。”
小鱼差点跳了起来:“啊?为什么!”
凌云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小鱼一阵心虚,只得默默地闭上了嘴。她也知道,她们之所以来这一趟,就是怕她们都走了后庄子无人保护,所以要先来跟盗匪头子打声招呼。此事原是要不声不响地摸过去,才有威慑之效,找人带路便落了下乘,更别说连人都找不到了。要是那样,可不就得让她留下来了?
沮丧之中,她索性随手挥剑乱划,嘴里骂道:“都怪这些破竹子碍眼,迟早有一日,我要砍光了它们,看谁还能藏得住!”
她手里的鱼肠剑削铁如泥,转眼间竹子便倒下了一片,阳光倾泄而下,两人身边立时明亮开阔了许多,只是对于广袤无边的竹林而言,这点空隙又算什么?除非真把竹子砍光了,才能让她们一眼就看到要找的地方。
是了,若想一眼看到要找的地方……凌云心里一动,突然有了个主意,指着竹梢道:“你上去,踩着竹梢跳得高些,看能不能瞧见什么。”——她们砍不光竹子,但她们可以到竹子上头去瞧瞧,只要跳得够高,这些竹子不也挡不住她们的视线么?
小鱼的眼睛顿时亮了,二话不说,挑了棵最粗最高的竹子爬了上去,快到竹梢时,那竹子自然弯了下来,小鱼顺势用力一踩,借着竹子的弹力高高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下时又踩在了那根刚刚反弹回来的竹子上,顿时跳得更高了。就听她在空中哈哈大笑,再落下时,便顺着竹竿溜了下来,一边往下溜还一边指着左手边叫道:“娘子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就在那边!”
凌云也笑了起来,拨转马头一抖缰绳:“走!”
这一次,她们没再管小路如何蜿蜒,只管朝着认准方向一路过去,小鱼又跳上竹梢看了两回,不到一刻钟之后,两人的前头便出现了一片山坡,坡上坐落数十间或大或小的竹屋,周围并没有设什么看守,只敷衍了事地竖了排竹篱,篱笆上还晒了些皮毛锦缎。若不是里头进进出出的多是青壮汉子,让人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盗匪的老巢。
凌云心头一松,一马当先来到竹屋前的空地上,提声喝道:“鄠县李氏,前来拜会司竹园天王!”
这一声远远传开,山坡上的人都仿佛都被一声定住了身形,随即才轰地一下四处乱跑起来,有人冲过来查看情况,有人跑回屋里拿刀拿剑,居然还有人冲到竹篱边,抱起皮毛锦缎一溜烟地跑了。
凌云和小鱼不由相视愕然,又同时笑了出来。
好在乱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有人快步走了出来,按江湖规矩跟凌云和小鱼通过姓名,便将两人带到了里头最大的那间竹屋里。
屋里此时倒是已坐了个满满当当,中间四席上坐着四个汉子,各个散腿支颐,气势彪悍,想来就是司竹园四大天王,下头站着的十八罗汉,也是一人不少。两个多月不见,他们的伤早就好了,只是看到凌云时,还是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原该给凌云个下马威的那句齐声大喝“来者何人”,自然也就显得稀稀拉拉,毫无气势了。
当中坐着的大天王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这才上下打量着凌云和小鱼。他自然知道这主仆俩都是女子,只是眼前这少年个子高挑,声音清朗,眉目之间英气勃勃,哪有半点女气?她身后的小个子也是眸子闪亮,一身精干,哪里又像个婢女?然而他更知道,就是这李三娘,一出手就把十八罗汉打成了滚地葫芦,而这个婢女也曾押着几个人回来,几乎没怎么动手,便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自己的功夫比这十八罗汉是要强得多,但遇到这样的高手,只怕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这件事,当初就让他心惊胆战了好些日子,只是想着自己这边好歹有几十里的竹林屏障,他们总没法上门来算账,谁知两个多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如今她们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家门口!
她们是怎么找过来的?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还是旁边的二天王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定住了心绪:不管这些人想做什么,能这么坦坦荡荡地找上门来,多半就不会有太大的恶意,而且横竖都避不开了,还不如开门见山地问清楚了再说。
想到这里,他清清嗓子,向凌云点头笑了笑:“今日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却不知贵客有何见教?”
凌云见他言语爽快,当下也抱手回礼:“不敢当,在下贸然登门,原是失礼之极,只是跟诸位好汉既已相识,如今出门在即,不来告别一声,似乎更是失礼,两害相权,也只能冒昧打扰了。”
他们要离开了?大天王心里不由一喜,面上却少不得遗憾道:“原来如此,不知贵客要去何处高就?何时才能回来?我们兄弟又有什么能效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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