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说的是二郎,而不是想暗示凌云会对她不敬!柴绍心里顿时一松,点头道:“姨娘放心,待二郎明日回来,我自会去跟他好好说说。”
莫姨娘松了口气,道谢不迭。只是她的脸色却并未舒展太多,反而仿佛越发纠结了,犹豫半晌才期期艾艾地低声道:“大郎,还有件事,我也想再跟你说道几句,就是小环她……”
柴绍心里顿时一沉,小环?莫姨娘难道还想替她说话?
莫姨娘也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忙摆手道:“大郎,你别多心,我知道小环是犯了大错,也不想替她辩解什么,只是我觉得,有些错不能全算成她的。比如李家那件事,小环只是想赶走秦娘而已,是秦娘攀扯到了李三郎,这才把李家给牵扯进来了,要说有错,大家半斤八两,李家都没把秦娘如何,小环自然也不能算是罪不可恕吧?
“再说阿哲,你也知道的,他打小身子就壮,就算吃不得核桃,也没因此生过大病,那天的变故,谁又能想得到?太医那时不也说是漆毒么?小环也是太疯魔了,居然把半年前的核桃果给翻了出来,但她肯定没想过要让阿哲送命,她只是太看重你了,才会这般不管不顾,说起来她毕竟是阿哲的亲娘,大郎,我想求你……”
柴绍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姨娘,你不必再说了,她这样的看重,我消受不起,她这样的亲娘,阿哲也消受不起!”所以不管她是想求自己放了小环,还是想求自己对小环从轻发落,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莫姨娘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不由得渐渐地灰了下来,颓然道:“好,我不说了,我不说就是。谁叫我们都做错了事?有什么结果都是应当的。只是……只是大郎,二十年啊,哪怕是养条猫狗呢,养了二十年,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吧?大郎你拿得起放不下下,可我不成,我还真是……放不下!”说着她眼圈一红,语调里也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
柴绍胸口也是一阵发堵。二十年的情分,他当然没办法说放下就放下,他也明白莫姨娘的感受——当初小环还是她挑来伺候自己的,她待小环也自来都比旁人亲厚,在她心里,小环只怕早就是自家人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就是这份亲情,让他变成了一个瞎子,如今他总不能再瞎下去吧?他不能因为这份亲情,就把存心为恶与被逼自保混为一谈,把小环的一错再错,用一句“她没想让阿哲送命”就轻松带过!这一次,就算凌云不带走小环,他也绝不可能让小环留在府里,那才真是害了所有的人,也包括眼前的莫姨娘——小环显然是至今还不知悔改,姨娘难道也是一样么?不然的话,她为何前脚才跟自己认了错,后脚就想着要替小环来求情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还会那么是非不分,还会那么容易被她们蒙蔽?
深深地看了莫姨娘一眼,柴绍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语气平淡道:“今日天色已晚,姨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莫姨娘更是沮丧,圆滚滚的身子仿佛都瘪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大郎,我去歇息自然容易,只是小环就这么被她们带走了,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
柴绍愈发无奈——姨娘这是何苦来?她难道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只会伤她的脸面,也伤他们的情分?他只能再次打断了莫姨娘:“姨娘,你也不必再想这件事了,回去好好歇一觉,明日我会去找二郎!”
说完这句,他冲莫姨娘点了点头,不等她再说什么,便头也不回地向外院走去。
莫姨娘愕然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大郎!我只是想着小环就这么被带走了,身边什么都没有,我想给给她收拾点行李,想找出些衣裳物件给她,难道这都不成么?”
柴绍的脚步顿时定住了:原来莫姨娘说的是这件事!是他杯弓蛇影,生怕莫姨娘难为他,才不敢让她把话说完……转身看着满脸委屈的莫姨娘,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往回走了几步,又低声叫了句:“姨娘。”
莫姨娘忙抹了抹眼泪,从脸上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大郎,我知道你也为难得很。只是小环这一去,就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我就想帮她收拾点东西给她带上,让她以后也能有个念想。大郎你若是不放心,我会把收拾好的东西先交给她们,让她们去查验查验,觉得不碍事了,再帮我转交一下,我不会去见小环,不会跟她说什么,这样做,你看可不可行?”
她的眼里满是期待,笑容却透着小心和紧张,柴绍心里自然越发不是滋味,不假思索道:“姨娘有心了。我会去跟三娘说一声,帮姨娘转交这些东西。”
莫姨娘连连点头:“多谢大郎!多谢大郎!”
她的这几声满是惊喜的道谢,声音倒是恢复了平日的响亮。院门内的凌云和沈英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凌云摇了摇头,沈英却是挑眉笑了起来:“是我走眼了,大郎的这位姨娘,还真是个人才!回头大郎就会来找你,阿云,你说,你应还是不应?”
凌云沉默片刻,一抬长腿走出了院门。
柴绍正对莫姨娘的感激推辞不迭,突然瞧见凌云出来,不由得一怔:“三娘?是不是我和姨娘吵到你了?三娘放心,我们并无争执,只是姨娘有些事放心不下,如今也都说好了。不过你来得正好,姨娘正说起,她想帮小环收拾些行李出来,再托你们转交给她,却不知你们方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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