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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走得几步,一座颇有气势的留守府便出现在前方。
    小乙自来机灵,听说凌云来了,一面自己前来相迎,一面便让人回府报信了。凌云还没到门前,一骑快马便从侧门里直冲出来,到了凌云跟前骑者才“吁”的一声勒住了马,又冲着凌云朗声叫道:“阿姊!”
    凌云心里也是一热。两年不见,世民看去似乎又长高了些,身上的精悍之气更是扑面而来。大约是因为练兵,他的肤色更黑了,眼睛也更亮了,笑起来露出的牙齿白得几乎晃眼。
    凌云不禁也跟着微笑起来:“二郎!”
    世民打量着凌云,大约觉得她气色还好,笑容里便多了几分轻松,下马笑道:“刚才收到消息,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真是阿姊!阿姊,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凌云也下了马,想了想问道:“阿耶在么?”
    世民立时便明白过来:“阿姊是有事要跟阿耶说?这会儿他正在跟人商量几日后出兵剿匪的事,我已让人去回报了,咱们这去府里的小书房吧,阿耶定然很快就会过来。”
    柴青早已憋了半日,此时忍不住插嘴问道:“李家哥哥,你是怎么练兵的,居然能把突厥骑兵打得满地跑?”
    世民早已看到了他,却并没有太留意,此时听他熟稔的语气,忙仔细看了他两眼,这才迟疑道:“这是……二郎?”
    柴青笑道:“正是,如今我拜在师傅门下,也算是阿嫂的师弟。”
    世民恍然点头,随即却是愈发不解:他原本担心阿姊是和柴绍有什么纷争才过来的,但能带着柴青,显然不是家里有变,那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在这冬日里千里迢迢地赶到晋阳?
    他越想越觉得困惑,而在一刻钟之后,当李渊匆匆赶到,他的这份百思不解的困惑,便在凌云平静的声音里,化为了不敢置信的惊愕——
    “我是从江都过来的。因为宇文述病重,我便设法送了他一丸毒药,让他三日内服下。他在第三日果然死了。不过在死之前,他要宇文士及把幼妹宇文九娘送给父亲。”
    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更不可思议,因为凌云平淡的语气,听去更让人觉得荒谬绝伦。
    世民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耳朵,若不是太了解凌云,他简直要失声笑出来:这都是什么胡言乱语?
    李渊也是脸色木然地怔了片刻,这才问道:“你来这边,是想告诉我,你逼死了宇文述,而宇文述准备用美人计来报仇?你想让咱们当心宇文家?”
    凌云摇了摇头,目光静静地落在了李渊和世民的脸上:几年不见,李渊的脸上多了些风霜,却也多了些沉稳和果断,整个人的气势跟以前已是截然不同;世民则是完全长成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将领,在他的身上,几乎已看不到三郎的影子了。
    他们都变了。
    其实她自己也是一样吧?
    怎么能不变呢?在这个世道里,能活下来的人,都必须要变得更为强大,更为坚韧。
    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等到天翻地覆的那一天,更确切的说,他们才能……
    凌云淡淡地,释然地笑了起来。这两年以来看到过那些离乱与荒芜,听到过的那些哭泣与诅咒,还有在她心里不断翻滚的悲痛与震撼,愤怒与仇恨,在这一刻里,终于变成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不,宇文家不足为虑。
    “阿耶,我想说的是,朝廷已经完了。
    “我们,反了吧!”
    第240章 问心有愧
    看着女儿平静的面孔, 李渊只觉得心头有些茫然。
    其实对于宇文家的事,他并不像世民那么意外, 因为在今日早间, 他就已收到了宇文士及的信。
    那封信又长又恳切,甚至不惜自曝家丑——他与两位兄长并不和睦, 如今父亲病危,家人各怀心思,而幼妹独居洛阳, 若是守孝三年,还不知会落到什么结果。他恳求李渊施以援手, 收留照顾宇文九娘。
    当时他便觉得不大对劲:就算宇文述去世, 宇文家彻底乱了套, 但宇文士及毕竟是堂堂驸马, 只要陛下无恙,他要护住一个妹妹又有何难?如今他这么急匆匆地要把幼妹托付给自己,难不成是陛下或者朝廷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种可能,他也曾怦然心动, 某个隐秘的想法,某个近来不时在他心底蠢蠢欲动的危险的念头,竟是前所未有地炙热了起来。当然最后, 他还是把这个念头又死死地压了下去,就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而现在, 他的女儿, 居然把这句话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 而且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理直气壮!
    李渊忍不住喝了一声:“三娘!”
    因为那点惊疑和心虚,他的语气自是格外严厉,脸色更是少有的肃穆冷峻。然而凌云却依旧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眉目间半分波动都没有;世民更是脱口叫了声“阿耶”,一双眼睛里分明满是热切的期待。
    李渊那些言不由衷的训斥顿时再也无法出口,犹豫片刻后,还是苦笑了起来:“三娘,你还是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了。”
    凌云轻轻摇头:“我没说气话,阿耶,我这两年走遍大江南北,看得一清二楚,朝廷已是无药可救,天子便是头号毒疮!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替他卖命?为何不能让天下处处都如晋阳?”
    世民早已血脉偾张,忍不住以拳击掌:“正是这个理!阿耶,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皇帝日益狂悖,我们再是忠心耿耿又如何?谁知哪日又会被他给疑心上,咱们总不能继续任他宰割吧?何况天下糜烂至此,不破不立,咱们不如早做准备。你看,阿姊不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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