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垂眸敛住了笑意,片刻后才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了柴绍:“柴大哥,你想不想知道,咱们的这场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想知道,我们李家对你到底有多少算计,多少欺瞒?”
周嬷嬷顿时脸色大变,锐声叫了声:“三娘,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不能这么胡言乱语!大郎,大郎你别听她的,她这几日招待亲友招待得厌烦了,恨不能早些回到庄园去,不要再应付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所以什么话都编排!”
柴绍原本脸色已骤然变得严峻,听到周嬷嬷的话,又疑惑地放缓了神情。
凌云摇了摇头,只觉得事情愈发嘲讽:“你也疑心我是在编排?你难道没有发现,嬷嬷的这些话跟刚才你对二郎说的那些,有多相似?你们是不是真的觉得,只要把话说得够漂亮够圆满,事情就能够变成你们想要的那个样子?”
柴绍终于彻底的变了脸色。柴青也在一愣之后,脱口道:“阿嫂,你是说,你是说……”
凌云看着他认认真真道:“我什么都没说,但你应该记得师傅说过,在这世上,若有两条路让你犹豫不决,最好选难的那一条;其实这句话换成两件事,两个人,两种说法,也是一样。
“因为咱们心里其实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转头看着柴绍紧绷得有些发青的面孔,她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柴大哥,咱们都做错过事,选错过路,如今,总该做一件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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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是十二点呀,没有晚没有晚,对吧?
第264章 后会有期
这一夜, 柴青的院子里灯烛通宵未灭。
然而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当下人们终于能够再次踏进院门时,却发现院里已是空无一人,就连那几件行李也已消失不见。那场随着黄昏而来的短暂混乱, 以及他们匆匆归来的小郎君,都已彻底地消失在晨光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座已经空置了两年的院落,看起来就像从不曾有人归来,而且还将长久的空置下去。
凌云再次见到柴青, 是在三天之后, 在长安城南的秦川驿前。
秦川驿离城门不过数里,是从长安南下的必经之处。经过十来天的忙碌,沈英终于召集起了一支十几人的小小队伍, 里头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有人目光锐利气势不凡,有人形容猥琐步伐虚浮, 也有人一眼看去完全看不出深浅;只是他们的身上却都有一份松弛和随意,仿佛并不是要踏上一段凶险莫测的漫长旅途, 而只是要去郊外踏青游玩几日。
柴青就跟在这支队伍的后面。
不过是三天不见, 他看起来就像长大了三岁;那满身的跳脱浮躁几乎已消失殆尽,眉目之间更是多了几分沉稳, 就算走在这样一群久经风雨的老江湖身旁, 也并不显得突兀。
看着这样的柴青, 凌云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并不后悔让柴青知道了真相, 但这样的一夜长大,终究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那个快活无忧的小二郎,也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一旁的柴绍更是只觉得一股酸胀从心头涌到了眼底。他情不自禁地一带坐骑迎上了几步,压着心头翻滚的情绪叫了一声:“二郎!”
柴青也看着柴绍露出了笑容:“阿兄。”
他依然叫得亲热,笑得开心,但在他的笑容和声音里,有些东西到底跟以前不一样了。
柴绍心里又是惆怅,又是欣慰——无论如何,比起三天前他那一刻不肯多留、一物不肯多拿的倔强模样来,柴青现在的态度实在是好了太多,好得让他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期翼。
看了看柴青马鞍后挂着的行李,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次跟着沈前辈去江南,准备去多久?”
柴青也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行囊,思量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多久。”
柴绍心里顿时一沉:“二郎,你还是……怪我们瞒你?”
柴青抬起头来,神色诚恳道:“阿兄,我没有怪谁。那天我是有些急躁,只想着要远远走开,再不回来。不过这几日师傅开导了我许久,我也想了许久,我已经想通了。当年姨娘把我抱进柴家,并不是要害我;阿兄你不肯告诉我实情,也是为了我好,我就算没法同意,却也不能因此怨恨你们。算起来,生我的人已拿我换了钱帛,也算抵了生恩;但姨娘和阿兄的养我长大的恩情,我还丝毫未报,又怎么能再责怪你们?”
柴绍怔住了:“那你为何还是要跟沈前辈离开长安?”
柴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兄,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白占着柴家儿郎的身份不说,还给阿兄你惹出了那么多的麻烦,这些事我一想起来就惭愧。所以这一回,我还得跟着师傅好好地去历练几年,等到我长了本事,能给阿兄你帮忙了,我自然便会回来!”
二郎他居然是这么想的么?柴绍心头一时间仿佛有热潮汹涌,半晌才道:“二郎,你今日若是肯留下来,就是在帮我的大忙了。”
柴青连连摇头:“阿兄莫要哄我,如今我要本事没本事,要功夫没功夫,不但帮不了阿兄的忙,还得让你为我操心。阿兄,我知道自己的分量,总而言之,这次我跟着师傅和这些前辈们行事,定会踏踏实实地历练自己,等过上几年,我定会让阿兄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柴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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