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郎也叹道:“的确可惜,不过拿到的那个冒牌货听说是屈突老贼的心腹,听说还是屠了咱们伤兵营的元凶,娘子说,这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屈突通的心腹?段纶正想询问这被抓的是姓桑还是姓柳,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郎!”
段纶抬头一看,却见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来到城下,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飞跑过来。段纶呆了一下,随即便什么都顾不得了,飞马迎上,又直接跳下马来,接住了那个飞扑而来的温热身躯:“四娘!”
他之前跟这边一联系上就问过她,知道她平安无事,心里也踏实下来了,但此刻真的抱住了这个人,却反而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四娘也是如此,她自来爱说爱笑,此时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片刻之间,眼泪就将段纶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段纶眼里也有点发热,忙定了定神,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们都留在司竹园里么?”
四娘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松手退开了一步,抹了抹眼睛嘟囔道:“都知道这边赢了,我们怎么还呆得住?”
之前凌云没让她们随军,而是将她们转移到司竹园最隐秘的山寨,她就知道,这一仗必然凶险无比。从那一天开始,她们日日提心吊胆,好容易收到战胜的消息,自是一刻都呆不住了。结果她刚到这边又听说段纶也率军过来了,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
抬头看着段纶黑瘦的面孔,她心里自有千言万语,但问出来的也不过是:“你这两个月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你怎么……才过来!”她原是努力镇定,问到这一句,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段纶忙上前一步,一面为四娘擦泪,一面低声解释:他收到消息后直接逃到长安东边的蓝田,投奔了在那里聚义的朋友,没多久就成了那支义军的头领。名声传开后,不断有小股义军来投,却也惹来了官兵和另外两个山寨的头目,到底还是打了几仗,才算稳定住局面。
之后他便开始打探这边的消息,听说有位李三郎在鄠县跟屈突通对峙,他便猜到一定是三姊,这才选了几千精兵一路潜行而来,谁知这一仗竟然已经打完了……说到这里,他心里更是歉疚:“都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四娘听得心疼起来,浑然忘却了自己刚才的抱怨,忙道:“你离得那么远,难免消息不通,十三叔比你近得多,不也是今日才赶到的。”
十三叔李神通也来了?段纶好不惊讶,又疑惑地回头瞧了瞧陶大郎,不知他为何未对自己提及。
陶大郎尴尬地笑了笑,李神通的情形其实跟段纶有些类似,也是联合小股义军在山间拉起了一支队伍,也是近日才得知司竹园跟屈突通的战事,不过他一直以为“李三郎”是个冒牌货,并未打算出手,直到大战过后听到了“李三娘”的名字才带兵过来,而后来么……
见段纶一脸不解,他也只能干巴巴地抱歉道:“是小的疏忽了,回头大郎和四娘子见到他们,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段纶听着这话音不对,心里顿时有些打鼓;四娘心头更是一动:她刚才在县衙外就听到了十三叔的声音,但转头听说段纶已到城外,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如今想来,十三叔似乎在跟人争论……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道:“咱们去看看!”
顾不得再述别情,段纶把手下们交给了副手和陶大郎,自己带着四娘一路直奔县衙,果然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凌云冷冷的声音:“你还有什么话说?”
两人的脸色不由微变:三姊在和谁说话?
大堂之上,柳骁武的脸色更是难看之极,昨日凌云那几箭实在太过刁钻,他虽尽力阻拦,却还是没能护住大将军。大将军重伤不支,望台上的将领更是死伤过半。眼见军心要散,他只能戴上大将军的金盔,冒充他继续指挥,没想到他们其实早就落入了这女人的圈套……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被俘之后,不但没有一场审讯一句劝降,反而直接迎来了将他推出去斩首的命令;就算他刚才已经暗示说,自己可以帮他们去劝说大将军,也可以为他们效力,这女人居然还是毫无反应——自己好歹也是关中名将,她怎能如此目中无人?
看着凌云冷冷的面孔,他咬了咬牙,昂然道:“没错,之前我是得罪了贵军,但两军作战,各凭手段,你要因此杀我,我不服!”他当然可以死,却不能死得如此敷衍潦草,简直还不如那些寻常士卒,他无论如何都不服!
李神通早已气闷了许久,闻言也忍不住道:“三娘,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他若肯归顺,之前种种,又何必再跟他计较?”
他当真是看不明白,三娘到底在计较什么?他更看不明白,她一介女流,之前被情势所逼,不得不抛头露面,那也就罢了,可自己已经到了,可以帮她拿主意了,她却依旧我行我素,想用谁就用谁,想杀谁就杀谁,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不是忘记了她是个女人,而自己是她的长辈了?
凌云缓了缓神色,解释道:“十三叔,我问得很清楚了,柳骁武从不留俘虏。”
李神通纳闷道:“那又如何?”他也听说了,柳骁武的神箭手们就是那战俘们练出来的,这么做当然有些残忍,但效果显然还不错,再说如今这种事情算不得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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