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一直听着,他知道岑征没必要避开自己,这一套的最初构想是他提出来的,当时几个人都喝多了酒,他以为这样的笑谈会随着酒醒过来而烟消云散,可谁想到陛下居然认真的记了下来。
岑征他们这些人也是沈先生最初训练,现在有多大的规模沈先生不知道,当初每一个人他几乎都手把手教过,也许这些人如今已经成为掌控通闻盒的绝对核心。
“道长的话,陛下都知道了。”
岑征的视线终于离开通闻盒转移到了庄雍身上:“有一句话陛下让我口传给你。”
沈先生连忙站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躬身垂首。
岑征也站起来,以肃然的语气说道:“陛下口谕……青松,朕是了解你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岑征伸手把沈先生扶起来:“只这一句。”
沈先生抬头时,眼眶已经湿润。
岑征扶着沈先生说道:“那件事陛下信得过你,以你查到的事为准,这不是陛下给你的口谕,是陛下给叶流云的,所以道长应该明白了吧?”
沈先生使劲儿点了点头:“不负圣恩。”
“呼……”
岑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我的差事算是干完了,就踏踏实实等着调令下来去平越道……那边百废待兴诸事繁杂,哪里比得上水师里自在快活,沈冷……陛下对水师的态度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是对水师好的事,你可斟酌大小,细微处可不报但大处必报,如果是对水师不好的事,事无巨细都要报,这就是通闻盒的职责所在。”
“我记住了。”
沈冷双手捧着通闻盒,按常理来说突然之间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肩膀上多了这么大的责任,背后藏着更为巨大的凶险,只要是个人都会紧张会害怕会担忧会惶恐不安,然而此时此刻的沈冷看起来平静如常,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年轻人如你这般冷静的真不多见。”
岑征由衷的赞扬了一句。
“孟长安。”
沈冷回答的是三个字。
岑征笑而不语,似乎那笑容背后另有深意。
“我要走了。”
岑征起身:“庄将军会知道我来过,你应该如何回复庄将军的问询?”
“将军不是来见我的,是来见先生的。”
这是沈冷的回答。
岑征满意的笑起来,非常满意。
如果岑征是来见沈冷的,不管是任何理由都会被庄雍想到这唯一的理由,而岑征是来见沈先生的,正是因为庄雍知道沈先生的身份,而恰好庄雍之前让沈冷提醒沈先生多加小心。
这也是为什么岑征敢这样正大光明来的原因,他不怕让庄雍知道。
“吃过饭再走吧。”
沈冷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嗯?”
岑征竟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也好。”
沈冷开始后悔。
沈先生白了他一眼。
岑征又坐下来:“那我就等着吃饭。”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懒洋洋趴在那的黑狗忽然猛的抬起头往高处看了一眼,想叫似乎又忍住,它疑惑的看着那边,缓缓趴下又猛的抬头,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声。
它会摇尾巴,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很少叫。
这一幕谁也没有看到。
而此时此刻一个黑影离开了小院屋顶落在巷子里,背着手往前走,想着那只黑狗有点意思,不如吃了?
沈冷去做饭,做饭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这顿饭吃起来会滋味不对,岑征留下来更多的不是看他而是看沈先生,看沈冷的这一步已经走完,留下的越久对沈先生越不利,岑征这样的人眼睛太毒,没人知道何处做的不够妥当就会被他记在心里。
茶爷靠在沈冷不远处看着他在忙碌,发现沈冷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静。
切的菜丝,略有差别。
片刻之后沈冷把刚切好的菜丝扔进木桶里,换了一颗菜重新切,深呼吸,手开始变得沉稳起来,可是这样一来落刀就重了。
茶爷过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沈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下。
“你担心的不是自己。”
“嗯。”
“先生?”
“嗯。”
茶爷沉默下来,她知道先生来历非凡,她以为自己都知道,可是沈冷对她说了岑征和沈先生的谈话之后她才发现,先生身上还藏着太多太多秘密。
“先生不会有事的。”
茶爷低低的说了一句。
沈冷点头,切菜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先生不会有事的。”
他重复了一遍,可不仅仅是重复,茶爷说先生不会有事的,是担忧是祈祷是害怕,沈冷说先生不会有事的,是决心。
他把菜切完,这一次切的很好,所以笑了笑:“家国天下,家在最前。”
茶爷也笑起来。
沈先生的书房里,岑征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道长知道我多留一会儿的原因,那件事叶流云已经调查了很久,基本上已经算水落石出,如果道长已经确定了的话为什么不带人回去?”
听完这句话沈先生就知道岑征在陛下身边的分量一定很重,不然的话他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我不确定。”
沈先生回答:“现在看来当初那件事比预想之中复杂的多,如果我贸然带人回去是对陛下的不负责,叶流云所谓的水落石出也许只是假象,万一当初做了手脚的不是她一个人呢?而是……双重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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