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带亲兵队,几个人连军服都换了便衣而来,这倒是让白归南对他颇为欣赏,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到了他自己这个年纪已经全都忘了的洒脱魄力。
县衙里摆了一张桌子,菜品流水一样上来白归南却迟迟不肯劝动,只是说再等等,又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菜品都需回锅热一热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故作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让道丞大人久等了。”
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大步走进来,身上的铁甲片子哗啦啦的响,那是从四品鹰扬将军的甲胄,看起来着实威风凛凛,这人瞧着虎背猿腰阔步而来,脸上的络腮胡让他看着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一些,环眉豹眼顾盼之间有一种令人心里不欢喜的狠样。
这人进来之后把腰上挂着的横刀摘下来随手一扔,他身边亲兵立刻接住,走到桌子旁边大大咧咧的坐下来朝着白归南抱拳:“来的迟了,我自罚三杯。”
带甲而坐,居然说喝就喝。
他端起酒杯看了一眼:“这么小气,来人,换大碗来。”
兴安县的县令居然起身颠颠的跑去拿了大碗来,一脸谄媚的放在那人面前还亲手满酒,那汉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喊了一声好酒然后示意县令继续倒,县令像个店小二一般点头哈腰站在一侧,喝一碗满一碗,片刻便是三碗下肚。
“好了,我这道歉的诚意如何?”
他看向白归南。
白归南略显尴尬,站起来伸手做请的姿势道:“这位是水师先锋官沈冷沈将军。”
然后他看向沈冷介绍道:“这位是南疆狼猿战兵鹰扬将军石破当,便是石元雄大将军的爱子。”
石破当一摆手:“说我就说我,提我老子做甚。”
他端起酒碗对白归南说道:“你请来我喝酒,带一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早知道还有外人我便不来。”
王根栋皱眉,陈冉挑眉,古乐脸寒。
倒是沈冷没有任何异样,站起来抱拳道:“卑职沈冷拜见将军。”
石破当看也没看沈冷,依然对白归南说道:“道丞怎么不喝?我这是在给你敬酒,你却是在等谁?”
白归南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石将军,今日这……”
石破当猛的站起来:“你若不喝那我就走了,我还有军务在身。”
白归南似乎对他也无奈,哪怕他比这个石破当要高好几个级别,他只好端起酒杯:“那我就先陪将军一杯。”
“小杯?还是那般不爽快。”
石破当将酒喝光这才看向依然站在一侧的沈冷:“沈什么?算了也不重要,我问你庄雍何时来?”
沈冷刚要说话,石破当一摆手:“算了,他来不来也与我无关。”
说罢之后拿起筷子就吃,即便是这般场合,吃起来也肆无忌惮,觉得沈冷面前那盘菜对胃口,竟是站起来直接将那盘菜端到自己面前,他背后站着七八个带甲的亲兵,一个个黑且健壮,真如狼如猿,看着就是狠厉的,似乎觉得将军这般奚落那水师的人很好玩,几个人嘴角都带着笑。
石破当三五口就把那一盘菜扒拉干净,只剩下一些菜汁菜叶又推回到沈冷面前:“这个不错,你也尝尝。”
沈冷坐下来看了那盘菜忍不住笑起来,却没动。
石破当脸色一寒:“怎么,是我吃过了你嫌脏吗?还是说你嫌少?好菜不嫌少,舔一舔也是滋味十足。”
沈冷摇头:“卑职已经吃好了。”
石破当哈哈大笑:“吃好了就走吧,我和道丞大人还有些事要聊,就不多留你。”
沈冷起身:“那就先告辞。”
石破当摆手如驱赶蚊蝇:“走吧。”
然后朝着县令吩咐:“那盘菜不错,再去炒一份来。”
县令连忙小跑着出去,看起来也尴尬的要命,奈何就是不敢不从。
沈冷带着人离开县衙,古乐的脸色已经难看的想要杀人似的:“这石破当怎么如此无礼?”
“不妨事。”
沈冷一边走一边笑道:“观其子知其父,忽然间懂了陛下为何动念。”
他说这话古乐不理解,毕竟接触的层面还没到,可是王根栋却脸色变了变若有所思。
四方大将军,自然有四方大将军的威严,但不是跋扈,石破当如此难道能不是南疆大将军石元雄惯纵出来的?沈冷看过石破当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替长安城里的皇帝陛下放心了几分,若东疆那位裴大将军也如此,陛下动念动手都不会太难。
沈冷走了之后白归南长叹一声:“你何必如此轻贱他?”
石破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一个小丑而已,仗着运气好成了五品将军瞧着就让人不舒服,若是不给他一些下马威他不知道这南疆谁重谁轻。”
白归南心说若你不是运气好,你又怎么会是石元雄的儿子。
石破当回头骂了一声:“人死了吗?炒个菜而已,慢的如下猪一样。”
在门口候着那盘菜的兴安县县令又冲了出去,他挨了骂只好去骂厨子。
白归南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终究都是大宁的同僚,和你应该更亲近些毕竟也是战兵的将军,下次见了面可不能这样了。”
石破当笑起来:“水师?算个屁的战兵,莫说水师,我瞧着那二十卫的战兵都是酒囊饭袋,大宁真正算得上战兵的还只是四疆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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