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唤枝当然清楚……这是皇后他们那边的一次机会,若是陆王世子死在了迎亲的半路,护送之人谁能有好下场?沈冷要去,孟长安要去,连他也要去,陛下是想钓大鱼,可也没准被鱼咬了鱼饵脱钩而去。
能真正了解陛下的人并不多,韩唤枝觉得自己勉强算一个,想想吧,当年皇位之争可不仅仅一个信王世子是对手,甚至可以说李逍然根本就不是对手,从来都不是,先帝李承远突然驾崩,当时能即位的除了大学士沐昭桐不遗余力推举的世子之外,先帝还有几位兄弟。
便是即将到长安城的那位陆王,当年也比陛下看起来更有希望,别忘了,老皇帝当年就是因为担心当今陛下那个时候就功劳太大呼声太高而免了他的军权,送到西蜀道那边做了个闲散王爷。
而信王在江南道,距离长安虽然更远些但路好走的多,西蜀道那路能让人走到崩溃,陆王在山南道,穿过太行山西门关就入京畿道,而且陆王当时名声极好,交游广阔。
除了信王和陆王之外,还有安王在真荣道,纯王在山北道。
先帝李承远最忌惮的还是留王,当初廷尉府有一大批人就在西蜀道云霄城里盯着。
这种情况下陛下能即位,离不开当初军中留下威名的原因,即位之后若心狠些,这几位当时都蠢蠢欲动的亲王哪个不能动?可陛下一个都没动。
“七德到哪儿了?”
皇帝忽然问了一句,把韩唤枝的思绪打断。
“还没有消息回来,不过他一路往南,估算着应该是往江南道和苏道那边去的。”
“别让七德死。”
皇帝沉默片刻后说道:“珍妃不打算对朕说实话,现在七德冒了出来,他可能知道一些什么。”
“臣明白。”
韩唤枝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不该问的话:“陛下,如果沈冷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
可他的话还没问完就被皇帝摆手阻止:“朕从不想负了任何人,你应该明白。”
韩唤枝其实还有半句没有问出来,如果沈冷不是那孩子怎么办。
可他不敢问了。
“民间有传闻,亲人之血可相融,不是亲人,不会融。”
“朕当年领军的时候战场厮杀,谁的血不能融在一起?我们的,敌人的……”
皇帝闭上眼睛,脑子里血流成河的画面依然那么清晰。
“让沈小松去查吧,朕也宽慰过自己了,已经二十年,还急于一时做什么?”
他看向韩唤枝:“太子最近如何?”
“勤学苦练,没有一丝懈怠,东宫主教的安先生已经夸过太子不止一次。”
“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毫无异常,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踏实。”
皇帝舒了一口气,心说幸好你教出来的孩子不像你。
长安城。
沈冷和茶爷把黑獒留在小院子里,两个人也不避讳什么,手拉着手从山庄里出来准备去雁塔书院,老院长教的东西对于沈冷来说像是十全大补汤,吃进去一口就受益无穷。
门外的马车已经等着了,沈冷上车的时候动作还有些不自然,胳膊上的绷带虽然少了些可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车夫看到沈冷出来之后连忙见礼,对这位已经名满天下的少年英雄,车夫也极为尊敬。
什么都可以作假,战场上厮杀做不得假,你作假,敌人不会配合你。
作假的,除非是根本不上战场。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停一下,老院长昨日说想吃红烧排骨和炖牛尾,我去买一些。”
沈冷交代了车夫一句,车夫也是雁塔书院的人,听了之后忍不住笑起来:“院长大人最近似乎都胖了些。”
茶爷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不由得嘴角上扬。
近朱者赤,近冷者胖。
马车缓缓动起来,走了十几米之后路过姚无痕那个摊位,沈冷把车帘撩起来看了看姚无痕:“从这里跑到西边赤霞门,门下有人等你会交给你一件东西,你再跑到雁塔书院把东西让我看一眼,半个时辰能跑到的话,明天跟着我,先做个亲兵吧。”
药姚无痕眼神一亮:“多谢将军!”
沈冷把车帘子放下来,看到茶爷好奇的看着自己。
“我只希望,人心向善。”
沈冷忽然说了这样八个字,茶爷有些不解。
马车离开山庄,姚无痕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的摊位,片刻之后把东西全都扔在那也不管了,深吸一口气开始往西边跑。
山庄正门斜对面有一家茶楼,平日里山庄的人也喜欢到这坐一会儿喝口茶,茶好不好放在一边,主要是因为这家茶楼的女主人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可瞧着极有韵味。
坐在二楼的荀直看到姚无痕跑出去后忍不住笑起来,想着总算有一步棋还没废掉,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长安城,便是皇后也那般想,可他却偏偏不肯走,走了就看不清楚,棋局得盯着啊,错目怎么行?
算计着皇后交给他的棋子还有多少,算来算去,最好利用的还是世子李逍然,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茶是从江南道送来的吗?”
老板娘猛的抬起头:“是。”
荀直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看看都有什么茶。”
老板娘转身下楼,走路的时候有些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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