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宝扶着木墙站起来往外看了看,求立人那边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来,黑压压的战船上求立士兵开始往前挤,那样子看起来居然让唐宝宝觉得有几分可笑,于是他就真的笑出来。
“将军在笑什么?”
“看着那些求立人挤在一起,像不像羊粪球?”
“这个比喻少见。”
“我记得小时候……”
唐宝宝微笑着说道:“夏天夜里,我们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总是会在一个坏家伙的带领下偷偷从家里跑出去,到田里捡那种叫黑老婆子的甲虫,那种东西在麦田里一小堆一小堆的挤在一起,有一次给我找到了一大片,一把一把的往带去的瓶子里装,回到家借着灯火才看出来我装了满满一瓶子羊粪球。”
沈冷楞了一下:“捡这个什么黑老婆子的初衷是什么?”
“玩啊,快乐啊。”
沈冷:“那将军你赚到了,比捡到真的黑老婆子还开心吧。”
唐宝宝楞了一下,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谁会无聊到考虑这种问题。
然而,似乎,好像确实是这样,看到那是一瓶子羊粪球的时候笑的可开心了。
“奇怪……那种开心,原来是因为我捡了一瓶子屎。”
沈冷:“……”
唐宝宝问:“你小时候一直都很苦吗?”
“不算特别苦。”
沈冷想了想,也就是一般苦。
唐宝宝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在沈冷的眼神里看到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存在的那种淡然,所以唐宝宝忽然觉得沈冷是个很复杂的人,他有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少年意气冲动行事,也有这个年纪还不应该出现的老成和冷静。
“将军在看什么?”
沈冷好奇的问了一句。
唐宝宝叹道:“你年少时一定没有多少快乐,最起码没捡过屎。”
沈冷:“……”
唐宝宝笑道:“怎么了?觉得我不斯文?按理说我这样的出身应该很斯文才对是吧……可是你想过没有,斯文不是天生的。”
沈冷点了点头,人生而优越,但没有谁生而自带气质,所谓斯文,是后天学来的。
“太累了。”
唐宝宝道:“还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比较痛快。”
沈冷道:“你说的对。”
“为什么你没有思考就觉得我说的对?”
“因为你官大。”
唐宝宝噗嗤一声笑了:“我曾经问过提督大人为什么那么偏爱你,他说你不是一个典型的士兵,也不会是一个典型的将军,还说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确定你这个人到底好在哪儿,想来想去,也就是有意思这三个字还勉强说得过去。”
沈冷:“做个有意思的人多好,做个无趣的人……自己无趣,别人也觉得你无趣,那多无趣。”
唐宝宝让亲兵去找来两壶酒,递给沈冷一壶:“你怕不怕?”
“什么怕不怕?”
“战争,死亡。”
“怕。”
“比起原来呢?你刚刚加入水师战兵的时候,那个时候怕的更多些,还是现在?”
“怕死是一样的怕死,哪里还分什么时候。”
唐宝宝摇了摇头:“拥有的越多,就越是害怕失去,因为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在乎,你就会更加怕死,比如你那个叫茶儿的漂亮小姑娘,现在你身边了有了她,你便一定比以前更怕死。”
“我以前也有茶爷了啊,十二岁那年开始就有了。”
唐宝宝:“那十二岁之前呢?”
“忙着活着,哪里有时间怕死。”
唐宝宝听到这句话沉默下来,他忽然体会到了沈冷小时候的那种感觉,虽然只是一点点,如他这样出身的人,说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沈冷那时候的心境,纯属扯淡。
“但你那时候还是有在乎的吧?”
唐宝宝问。
沈冷眼神恍惚了一下,自己那时候有在乎吗?当然有啊……那个面冷心热别人以为他一直都欺负着自己的孟长安,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从来都不嫌弃他还把他当最好朋友的陈冉,还有陈冉的父亲,偶尔会塞进他手里一个热乎馒头,还有那些在码头上一起做苦力扛包的汉子们。
他嘴角勾起来,于是唐宝宝点头:“你也是有自己在乎的,所以你应该承认我刚才说的没错。”
沈冷笑:“在乎啊,谁没有呢……”
唐宝宝道:“那是自然,就比如婴儿,从刚一出生就有自己的在乎,他知道谁是娘,知道争着去喝那口奶,别管是在乎娘还是在乎奶,总之人从一开始就都有这样的在乎。”
沈冷:“这个我没有。”
唐宝宝噗嗤一声笑了,忽然又有些心酸。
“你小时候的在乎,对你都挺好的吧。”
“是啊。”
沈冷回答:“孟长安就是。”
唐宝宝当然听过这个名字,雁塔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双榜第一,还在北疆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那个年轻人似乎比沈冷更加的锋芒毕露。
“我不知道我俩谁更大些。”
沈冷侧头看了唐宝宝一眼:“不过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更像个大哥。”
唐宝宝的脸色一变,然后低下头:“大哥啊……谁没有呢。”
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就正如刚才沈冷说在乎啊,谁没有呢,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一模一样,所以沈冷确定,唐宝宝一定很敬重很敬重他那位大哥,只是在水师也已经有好几年,也接触到了不少人,可从来都没有人提到过唐宝宝还有个大哥,以唐家的底蕴实力,唐宝宝的大哥应该已经地位很高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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