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尔阳在宫门外辞别同僚提着衣摆上了软轿,她一个眼神都没匀给祝义分明不愿等她,更不愿带她一起走。
祝义不想将这在朝堂走神的错事埋怨在梅怡晴的头上,本来就是分离前不舍的几句密语,她真不想亲王自责。况且这事又加个申尔阳,祝义下意识的不愿和梅怡晴多提。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轻声道:“害你劳累实在不该,若想要补偿的话,记得时常来见我。”言罢,她被柔柔清风包裹,风丝中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酒气。
梅怡晴离去前倏而问道:“那林少泉去哪了。”
一句话似随口发问,祝义停下脚步扬起头叹口气,她没想通索性直接发问,“王驾如何得知一面之缘的道士名唤为何。”
是特意打听的吗?还是他们早就认识?
梅怡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在她耳边留下一句:“别掺和进他的事,皇帝或许会杀了他,本御不希望牵连到你。”
任官之前林少泉曾同她商量过,所谓被老头托梦言说陛下将有灾祸,那灾祸是女帝前世的因果,听说还关联着当今皇后。
林少泉神色匆忙话说的不清不楚,只说等他回来要拜托祝义引荐他面圣。
背上轻不可计的重量消失,祝义肩膀一松举头往天。相谈甚欢的同僚路过她时轻撞了她一下,丝滑的一绺青丝滑落出帽,顺着风轻抚她的面容。
她不会质疑梅怡晴对她的关心,可也不会对林少泉阴谋论。一个是不该存于人世的鬼魂,一个是闲云野鹤的道士;而真正该走这条路的人是她自己。
一姿态亲和的内侍快步跑出宫门,拱手叫住她:“祝大人。”一声呼唤后,祝义对他颔首态度恭敬。
他平和的眉目闪过一丝不满很快又压制下去,原因是祝义身着官袍乌纱可青丝拂面多有不雅。他语气没变:“祝大人请留步,皇后娘娘请大人品茗。”
祝义对着中宫方向一跪,“微臣谢恩。”
那内侍年岁不小,面容上的每一条皱纹都代表着他在这皇宫城内熬到现在的功勋。祝义听闻先帝身旁有一大太监,当时他有勋有爵可称臣子,后来先帝驾崩这大太监转而去伺候皇后娘娘。听人传言此人极会审时度势,摒弃昔日荣光在皇后面前称奴称婢,如今又成了红人。
祝义对了对年岁又看清这人衣裳上的蟒纹,试探问道:“您可是石翰公公?”
“大人抬举,正是老奴。”石翰不卑不亢温和的表情无懈可击,他伸臂引路,“娘娘等候不敢耽搁,大人请。”
由石翰引着一路通畅的到了月华宫,宫门外石翰指了指她垂下的发丝,“大人——”
“哦!”祝义整理好对石翰感激笑道:“多谢公公提醒。”
宫中已有一人在皇后左右躬身说着话,这人祝义也认识曾经刚进京都住的那家客栈这人因赶考也住那,同是坤泽名叫贺依霖。
皇后见祝义到了对贺依霖吩咐说:“此事本宫已知晓,你先退下。”后者跪安,路过祝义时颔首示意,仿佛她们之间熟得很。
贺依霖的态度好似……好似对她亲切?为什么?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道:“免礼平身。”
祝义当然知晓她官低人微怎么都轮不到皇后请品茗,规规矩矩的站好等着听吩咐,果然皇后也不拖沓直奔主题。
“你一定纳闷办案不找府衙大理寺反而让你们两个去,对不对?”皇后见她没轻易回话只是笑笑,继而说道:“你可能还不知晓,那申尔阳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整顿西北安抚栒州她没少为陛下出谋划策。这次一件说大不大的案子她竟然让申尔阳去,杀鸡焉用牛刀啊。”
祝义答道:“微臣无甚经验,恐陛下担忧微臣办不好,特让小申大人教导。”
皇后丢了手帕摔在桌上,“这正是让本宫不悦之处,既选了你何必再选申尔阳,这不明摆着要她处处压你一头?怕是有过你担着,有功姓申的收着。”
祝义本就聪慧,这些话听到耳里顿时通透。这皇后在考前召集了坤泽考生一通训话,后又明着暗着的让这些新晋坤泽官员往上争。
皇后,她,说轻了是参政,说重了,她这是争权啊!
怪不得,怪不得那贺依霖看她一脸的亲切,原来在贺依霖眼里她出现在月华宫就将她也当做是皇后的人。
祝义不论心中如何想面上依旧无甚波澜,“微臣愚钝,请娘娘指点。”
宫女雀杉此时捧着什么走进来,皇后的目光被吸引去,再说话透着敷衍:“无甚指点,就是提醒你,不指着你立功可别让那顶乌纱还没戴热乎就被申尔阳给坑掉了。”
皇后伸手去拨了拨雀杉托着的金盘,她神情认真语气也变了,“这不行,最近杳玉有些上火了总吵着牙疼,这些太硬了再去重新做来。”
雀杉见皇后这副模样笑着曲膝口中称是。
皇后没必要在月华宫中对她作假,因此这份深情无比真实。祝义又推翻之前皇后要夺权的想法,最终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
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对恐怕在床头塌尾的闲聊情趣中随口几句,像是攀比谁养的宠儿更漂亮一般,然后他们底下做臣子的就要拼了命的争夺努力。嗯,应该是这样。
也许是灯下黑,这帝后还没看透她们乐子般的“争斗”竟是党争的雏形。祝义暗下决定等她身份再提提有点头脸之后,一定要进言相劝。
唉,还真是龙王一口水人间雨半年啊。
皇后要全心身的为陛下选软糯的糕点,那架势恨不得亲自去下厨,祝义看的明白便寻个机会跪安而去。
申尔阳刚出宫门就听耳旁有人对她说话。
“没抓到。这是我第二次帮你了,虽没成事可也尽力,请毁了符纸。”
申尔阳冷目环顾没有半个人影,可她也心知到底是谁在她耳旁私语。她状似无常般和同僚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去,生怕被人发觉。
一上软轿面前的帘子上好似有热浪波动,这天气哪有什么热浪,是一个人形身体与周身背景同色,竟“隐身”起来。
申尔阳神色不悦咬着银牙沉声道:“不是说好了不许白日里找来吗?”皇宫城气势威严,鬼怪妖魔轻易进不得,许是这妖急切竟在宫门外等她。
她用了数张符纸请诸位修灵帮她去捉雷生,可具是空手而归,这些修灵一位只可用一次,因为事败才多补偿申尔阳一次。眼前这位去捉两次皆未成事。
这本是交易,修灵们脾性各异不愿合作去办同一件事,申尔阳也没办法,导致她现在用光了大半符纸。
她又寻出一张,按照辟刍教给她的咒语低声念起来,随后符纸无火自焚化为灰烬。
“大人,咱到家了。”
申尔阳阴沉着脸让她姣好的容貌上如若凝了一层冷霜,她坐着不动,薄唇开合吩咐一句:“别停,转去我老师府邸。”
那秦襄醒来后对她千求万求,申尔阳冷眸中泛起一抹慑人的笑意。若东窗事发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秦襄。
申尔阳其实对她老师所提过的陈年旧案不知道多少,只知晓老师提醒过她,而今知道实情的在世之人只有那雷生。虽雷生成妖,但他本来的身份是实实在在的秦仍养子,万一他成了证人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此次拜见尊师可要选什么礼?”
申尔阳挑起个嘲讽的笑意,“去店里把之前定制的手杖取了罢。”
笑意依旧挂在唇边可双眼愈渐阴狠。
这老头,哪怕命数快尽了还在给她找麻烦。
您,还是快些入土才能让我舒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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