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临清进来时,一如既往引起了在场学生异样的目光。
谁让他实在是太出名了。
他和戚乐乐捅上新闻真假少爷那件事当初在国中闹得沸沸扬扬,校园墙连续激烈讨论了半个月他们的相关话题。
“他不是刚从书法组出来吗?”
“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唐古拉站在桌前,伸手摆弄笔墨。听到旁人的议论,他抬起头瞥了不远处的戚临清一眼。
少年的背影挺直如松,薄薄的白衬衫布料勾勒出清晰的肩胛线。
唐古拉抿了抿唇,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在校园里见到对方的模样。
戚临清瑟缩着肩膀,也不看路,结果不小心撞进他怀里。
那会戚临清还留着黑发,长长的西瓜刘海盖住眉毛。土是土了点,却说不上丑。
唐古拉至今仍记得当时低头看到对方那一瞬间的心空。
可是后来他却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他起初也不信,可在看了《变形计》后,果断选择闭麦。
网友们说的没错,戚临清这人确实挺没脑子的。
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俗称:笨蛋美人。
就像现在,戚临清明明不会国画,却跑来参赛报名,这不是自己找场子出糗吗?
唐古拉边想边无奈抚额。
“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他吗?”朋友朝他挤眉弄眼。
唐古拉冷淡道:“早就不喜欢了。”
不过是被颜值一时迷惑的cursh罢了。
他喜欢美人。
但讨厌笨蛋。
朋友看了一眼唐古拉,没再问下去。
他和唐古拉一起玩到大,当然知道对方眼光高得很。唐古拉父亲是个已经年近七十的美院国画教授,母亲却是个三十来岁,保养得宜的精致美女。
母子俩出门逛街,她说唐古拉是自己儿子没人相信,说他是自己弟弟倒有一堆人深信不疑。
而且唐古拉自己也长得英俊帅气,从小看美院里的帅哥漂亮小姐姐,估计早就被颜值洗礼给养刁了胃口。
等到比赛正式开始,唐古拉没有再看戚临清,弯腰认真作画。
他从小随父亲学习国画,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这次国画的主题是“花鸟”,同样也是唐古拉最拿手的题材。
因为他的父亲,便是美院专攻花鸟国画方面的知名教授,在百度百科上拥有专属词条。他父亲的画,放在外面市场上少说也能卖出十几来万的高价。
而唐古拉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技巧和精气髓。
唐古拉的朋友也会一些国画,但水平远远不如他。
场内十分安静,只偶尔响起毛笔划动纸张的轻软沙沙声。
大家埋头作画时都很用心,一时间没人注意到戚临清。
时刻关注他一举一动的观众,只有台上的四位美术老师评委。
少年提笔挥墨,手指修长有力,从形体都经络,透着股如玉的莹白色泽。
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如汩汩清泉般清逸淡雅的气质。
季友光目光微微一顿。
他这才看清楚,戚临清画的是荷花。
这次学费给的经费充足,每位国画参赛学生都分别到了笔墨纸盘、水桶和一小盒马利牌颜料。
这种颜料非常廉价粗糙,并不好用。
可是戚临清却生生用它营造出了一种昂贵的画面感,犹如用金石堆叠,远远望去便让人眼前一亮。
浅绿色的荷叶和墨绿像情人的身体般左右交缠在一起,扇形莲蓬逼真得仿若实物。中间盛开寥寥几朵淡玫色的莲花,有的已热烈盛开,有的却还羞怯地含苞待放。
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是深入浅出的笔法——色晕层层叠染,如梦似幻,即便底下未曾画出淤泥或者池塘,却依旧能让人瞬间联想到它们在水面上晃动摇摆的影子!
季友光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激动不已。
他当了多年高中美术老师,国画水平别说进步,能不倒退就很不错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认出对方画中所用的这种笔法——疑似已经失传多年的线条立体感技巧。
这种笔法隐藏在古代遗传下来的经典名作中。光看,无人能够学会。
季友光记得自己曾经的教授说它早就淹没在滚滚历史长河中了。
近现代画中,根本闻所未闻。
然而现在,他竟然隐约在一位高中生的画作中看到了它的影子?!
季友光心想,应该是那位隐世农村的国画大师教戚临清的吧。
中国地广物博,能人异士这么多,有隐秘遗存下来的失传技法并不稀奇。
……
唐古拉尽管嘴上说着对戚临清不在意,在上交画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悄悄瞄了对方的桌子一眼。
但没怎么看清。
比赛结束已经是中午了。学生们熙熙攘攘地走出报告厅准备去吃饭。
戚临清刚迈出大门口,便被季友光叫住了。
“你过来一下。”季友光朝他招手。
戚临清脚步一顿,走了回去。
季友光拿起评委席上一瓶没开过矿泉水塞进他手里说:
“渴了吧?”
戚临清微愣,旋即接过水道了声谢。
他拧开水瓶,微仰起头喝了一口。
唐古拉路过不经意抬眼看见少年上下滚动的凸起喉结,又很快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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