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结束,依旧是檀雅四人带着额乐,目送胤祜离开。
檀雅在咸福门口瞧着他走远,抬手对着胤祜的背影比划了一下高度,感叹道:“次次都这般看着,以前那么点儿大的孩子,一眨眼都这么高了。”
像个挺拔的小白杨。
苏贵人道:“最是挡不住少年催人老。”
宣妃闻言,说她们:“你们若是老,我和定嫔这年过半百的怎么办?”
檀雅就是一时感慨,一听宣妃这话,连忙转过身,扶着她的手臂边往回走边道:“您和定嫔娘娘瞧面相便是能长命百岁的,是咱们咸福宫的定海神针。”
“你这张嘴,油嘴滑舌。”
“嫔妾并非虚言。”
许是这些年日子过得顺遂,宣妃和定嫔老得极慢,且面相也越发慈和,连宫里都传出“咸福宫宣妃娘娘是慈善人”的话,可见一斑。
几人在前殿便分开,苏贵人却并未随宣妃回后殿,而是跟着檀雅进了东配殿。
檀雅奇道:“苏姐姐难道今日要宿在我这儿?”
苏贵人随意地坐下,问道:“二十二阿哥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那般说?”
“我如何说?”
苏贵人见她装糊涂,便重复了一遍,又问:“咱们二十二阿哥从来为人处世都是个和善的,还用担心他跟侄子们合不来?”
檀雅挥手让宫女们出去,边换松快的衣服边不遮掩道:“我就是听二十三阿哥那句戏言,有感而发罢了,咱们胤祜和二十一阿哥,聪慧是聪慧,比起旁的需要争阿玛宠的孩子,还是直率了些。”
“你是说……”
“不用说出来。”
这两年,康熙越发老迈,常常有生病的消息传出来,也基本不进后宫,都是招年轻的庶妃们去侍寝,是以,他的下一任继承人是朝堂上最关注的事儿。
前两年还有人再提废太子之名,被康熙毫不犹豫地驳回,然后对雍亲王越发重用,如今谁都认为他可能是属意雍亲王的。
而雍亲王也不是没有竞争者,其一是朋党众多的八阿哥胤禩,始终未彻底死心,另一个便是与他同母的抚远大将军十四阿哥胤祯,也有不少呼声。
檀雅知道那个日期大概在什么时候,对皇子们和满朝文武来说,康熙的身体也是某个时期的临近,局势越发紧张,谁能坐上那个位置兴许就看这最后一激灵。
咸福宫未受影响,不代表外头人不知道某位皇子如果成为最终胜利者,对他的家人来说是怎样的一步登天。
雍亲王的儿子们会不清楚吗?檀雅不相信古代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更愿意相信,十岁的弘历某种程度上已经成长的比胤祜和二十一阿哥要快了。
胤祜他们三个还到康熙面前说一个侄子的好话……
啧~哪怕知道一个小孩子不至于心思这么深,檀雅还是不高兴,口是心非道:“再过几年,就是要一脚踏进朝堂的人,是不该总拿他们当小孩子看了。”
苏贵人失笑摇头,“等咱们二十二阿哥大婚后开府出去,咱们便是再想管也管不着了,别再庸人自扰。”
“孩子们总有长大飞出去的一天,只能咱们这四个额娘互相开解。”
她们在咸福宫这一方地界,实在无能为力,明知道烦忧最是无用,却也控制不住某些心情。
……
胤祜生辰后,没多久便是新年,康熙六十年对檀雅等人来说,首要关注的一件事儿便是二十阿哥的大婚,因为有额乐几个丫头时不时念叨着,想不关注也不成。
大婚前,佟佳贵妃召乌日娜格格进宫几次,都是让额乐领着她去玩儿,檀雅几人便见到了这位和额乐不打不相识的格格。
待到两人大婚后,阿拉善旗送嫁的人返回蒙古,乌日娜住在阿哥所里,跟二十阿哥处的不好,也不爱搭理二十阿哥先前的几个侍妾,到咸福宫或是西三所找额乐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宣妃帮她跟佟佳贵妃以及旁人找的说辞是:“二十福晋汉话不好,正好跟额乐几人一道学一学。”
但是实际上,乌日娜最喜欢的是她们下午的武艺课,对于能不能用汉话跟二十阿哥更好的沟通,根本不在意。
乌日娜还想跟额乐的武师父木那比试一二,被宣妃拦了,怕得便是万一腹中已经怀了孩子,容易伤到。
乌日娜却道:“二十阿哥并不常来我屋里,哪有孩子。”
她从进宫来,便时常愁眉不展,此时如此一说,宣妃一怔,仿佛找到了缘由,一时间满眼都是心疼。
蒙古格格嫁进皇室,鲜少有跟丈夫感情好的,她以为乌日娜又会是另一个,却不能是最后一个……
“那也不能动手脚,这宫里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说你没规矩,日子该艰难了。”
乌日娜没什么心眼,认为咸福宫的娘娘们人好,便直来直去道:“宫里不能跑马,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神情越发郁郁。
一个自由的孩子,被束在后院里,大概像鸟儿折断了羽翼……檀雅望向宣妃,是不是从前许多年,对宣妃来说也是这般难捱?
檀雅如今想象一下宣妃从前过得日子,便心里发酸,更看不下去乌日娜如此,虚虚地揽住她,笑道:“宫里不能做的多,可也有许多好处,我带你去瞧些好东西。”
乌日娜半推半就跟她走了,然后一进东配殿,便被塞了一嘴的点心,眼睛霎时一亮:“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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