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先前周承爻对于子固的惊讶,读者来信中偶尔的只言片语更是表明子固先生确实是位大家;王贺又提了宋绪文,对这老先生多有推崇,显然亦是不俗之人。
他找借口肯定要往众人熟知的身上套。
因此周承弋并不知道,子固可是踩雷啊。
王贺都下意识的屏起呼吸,余光扫过去一眼,震惊的仿佛见鬼,像是头一回认识太子一般。
皇帝捻着书页一角的手指一顿,他眯起眼睛不怒自威的沉声道,“你这是在挤兑朕?”
周承弋都不知道话怎么就偏到挤兑上去了,他低头,掩盖眼中的不明所以,嘴上还是那句干巴巴的,“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皇帝也还是这句。
气氛顿时有些冷凝。
王贺适时站了出来终结这场没有内涵的对话,“陛下,喝口茶润润嗓子罢。”
他上前添茶,皇帝重新垂眸看书,似乎是对周承弋意兴阑珊,摆了摆手,“你给太妃上柱香便回去吧。”
周承弋松了口气,赶紧应是撤走。
脚步声越过屏风逐渐远去,皇帝抬眸循声往空无一人的前方看了一眼,貌似愉悦的轻笑了一声,“朕这儿子,倒是终于激起了点血性,不仅写的这般文章,还敢用那般话来讽刺朕了。”
“不枉鬼门关走这一回。”有了几分皇后的样子。
王贺在御前跟了多年,立刻就看出陛下这是想孝贤皇后了,忙道,“殿下定然能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
“那般怯懦的性子,治标不治本,还有得磨。”皇帝这才放下手中的杂志,在烛火下看久了的眼睛有些不适的闭起,靠进椅子里,他眉眼间都是疲惫。
王贺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是黑的,赶紧去把帘子都拉上去。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周承弋眯起眼,他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来早已日上三竿。
他先是去灵堂上香,在那里跪着烧纸的已经换了人,一男一女皆穿着白衣披麻戴孝,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话,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四哥?!”看到周承弋男人很是惊讶,霍然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周承弋立刻就认出这人是谁了——五皇子周承安。
旁边模样俏丽,瞧着年岁十六七,有着一双盈盈桃花眼的女人,正是五皇子侧妃之一,《祭幽台》的女主沈娉。
周承弋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先给徐太妃上完了香,才在五皇子暴怒之前反问了一句,“父皇召孤为了什么,五弟当真不知道吗?”
五皇子果然神色一慌,硬着头皮道,“我能知道什么!你少胡说八道污蔑我。”
周承弋看着他这不打自招的样子,忍不住在想,他刚才在皇帝面前演技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心里忧愁,面上还漫不经心怼回去一句,“不知道你慌什么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自然没有!”周承安突然上扬的嗓音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虚似的。
周承弋虽然没有过度关注,但羽林军的事情既然已经捅到皇帝那里,不管是出于权力被染指的不快,还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显然是不可能就此善了。
尤其是在见了皇帝一面之后,周承弋更是肯定,五皇子如今处境不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肯定是有的。
周承安这段时间估计寝食难安着,一听说他为这事来的顿时心态有点爆炸。
沈娉赶紧拉住周承安的衣摆,她说话挺着柔柔弱弱,性格还挺刚,竟是上前半步直接对上了周承弋,“这是太妃娘娘的灵堂,还是不要吵闹为好。”
周承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承安,觉得这女主别的先不提,眼光是真的不太行。
沈娉莫名觉得周承弋看过来的那一眼有些刺眼,她手指蜷了蜷,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很快又抚平。
周承弋现在又累又饿,懒得多搭理他们,径直离开了宁寿宫。
就见长夏和凛冬不知何时等在外面。
“走了,回去吃饭。”周承弋随意的挥了挥手,将长夏眼中的担忧尽数挥走。
周承弋吃完饭不多久,周承爻就来了,他跑的急,衣服乱了,都呛了风,脸上泛着异常的薄红。
一进来就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
“今日是老五守夜,他到明日点卯之前都会在宫中,你当心一些。”周承爻虽然不用守夜,但白日也是要守在灵堂里的,不能耽搁太久,离开前掏出一沓稿子塞给他,“惠敏郡主叫我同你说,昨日她睡不着起来,才发现稿子就放在桌上没有丢。”
周承弋:“……”不,已经丢过了,还被看完了。
不过皇帝既然捡到了还还回来,证明他并不在意这稿子被人看见。
周承弋想了想,最近将此事隐瞒下来,把稿子收下了。
徐太妃——或者现在应该叫淳庄太后。
皇帝圣旨,追封徐太妃为太后,陵寝和葬礼也都是按照的太后规格,还按照太后遗愿,请了民间的丧乐队进宫,也以民间的丧葬习俗来。
接连整整七日哀乐声日夜不歇,咚咚的鼓声伴随着哀恸哭声不绝。
周承弋被吵得自然是睡不着。
而据来了两次的周承爻所说,鼓声起他们就得跪着,直到鼓声停歇才能起来活动一下,然后反反复复,一天能有一大半时辰是跪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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