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也好,文武百官也罢,断袖之癖或许可以附庸风雅,却永远成为不了主流,此种事情流传出去,不知还要受到多少抨击。
在鸿蒙教之时,师父看出他对先生的感情,那日山野月夜之下,师父反对的并非是他沾染了此等癖好,而在于他心悦之人的身份是当朝的太子。
“你性子看似温吞却实为宁为玉碎不能瓦全,你心中欢喜为师阻碍不了,只是莫要投入太多,也莫要期望太多,否则失望越多,越容易做出些痴傻事情。”
唐鹤年说这话时,脸上是对徒儿的担忧之情,怅然的不知第几次叹气道,“男女之间从相爱走到相恨者都不在少数,男人之间少有圆满,而往往都是位置低的那个人不得好死。”
他们担心的是他付出的感情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从而导致他走向极端,叫他潜藏起来的那些骄傲自尊将自己摧毁殆尽。
便如同十三年前,皇帝问他能否与母亲划清界限时,他明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回答,却还是遵从内心的给出了否决的答案。
也许当时低头顺应的给出“好”的回答,便不必远走多年不得返京,皇上素来正视听任人唯贤,凭借他的能力,便是起步艰难些,也必然能科举做官。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他当时留了下来,便是做官怕也是难成为朝官听政,如今他得到的看重,未尝不是沉寂多年的厚积薄发。
房观彦知道自己要的不止是一时的欢喜那么简单,父母的“执一人白首”年幼时便在他心中留下烙印,他迟迟迈不出那一步,即是怕自己身份牵连,同样也存在着上述的那些考虑。
那些潜藏的情绪在如今越来越翻涌壮大,已经到了他不得不重视压制的时候。如果某日,先生同世人那般与他说要娶妻生子,房观彦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许葬送的不仅是此生前程,还有彼此的性命。
宁为玉碎不能瓦全,房观彦若是下定决心想要的从不二分,他会想办法将其一点一点都汇聚于手中,对待先生的原稿是如此,对待人亦是如此。
是周承弋当时的那句“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才叫房观彦鼓足了勇气,以表白回应之。
房观彦心中仍有顾虑,可他愿意相信周承弋,对于周承弋的过度紧张,将自己保护起来的行为,房观彦是乐见其成的。
他也不吝啬满足周承弋心底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这是他们两之间心照不宣的情趣。
房观彦想这些的时候,周承弋和云浮子已经开始进行交流。
如云浮子陈述所说,鸿蒙教内部其实也并不是全然和平,亦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反萧情绪占据上风更为激烈,时常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用周承弋的话来说便是恐怖分子;另一部分则是复国党,以唐鹤年为首,他们更趋向于温和,但奈何反萧党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宸阳公主掌控在手,所以当初的鸿蒙教内部是以反萧为主的,这才干出了毒死先帝的事情。
鸿蒙教内因为反萧党的壮大越来越极端,虽然早已亡国,却有那些末代朝堂权臣倾国之乱象,他们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宸阳公主的婚事上,当时皇帝正好第一次大选,他们想要将宸阳公主送进宫去做宠妃,然后扶持诞下的皇子上位,那么萧国的天下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前朝的天下。
周承弋才知道自己差点和房观彦做了兄弟,不过同时觉得反萧党将事情想的太美了,且不说怎么可能说进宫就进宫,便是真的进了宫,只怕也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皇帝对自己付出真情的孝贤皇后也不过如此,更别说对其他的妃嫔了,那当真是冷冷淡淡,完全不上心也不在意,哪里可能有宠妃。瞧瞧八皇子九皇子的母妃,虽然生下了皇子,位份却并不比陈嫔高就看得出一二。
不过……
“公主怎么最后又嫁给了房丞相?”周承弋好奇的询问。
云浮子当即一声冷哼,周承弋恍然大悟的猜测,估计这事唐鹤年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果然就听他道,“是唐鹤年那厮以‘入宫夺宠何其艰难,步步如履薄冰只怕难以成愿,倒不若榜下捉婿,反而不打眼’,遂促成此事。”
“原来如此。”周承弋心里只觉得宸阳公主这个名义上的“公主”属实有点惨,难怪唐鹤年同云浮子吵架时说“那个旧约从来不是为公主存在”这种话了。
只怕孙氏本人或许对匡复前朝这种事并无多想,只是身份无从选择,又无力反抗,只是徒然被命运推着走罢了。
同时也感慨,怪不得公主一死,鸿蒙教就几乎是树倒猢狲散,就这一群乌合之众在一起能成什么大事。
值得一提的是,云浮子其实原本哪个党派都不是,他本就和唐鹤年这群人差一个年代,都从来没见过前朝之景,对前朝没有什么念想,也对萧国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他的命是公主救的,只听公主的话,因此是彻彻底底的公主属臣,非要说的话,他当年反而是跟复国党走的更近。
然而宸阳公主之死,使得云浮子倒向了反萧党。
云浮子完完整整的回忆起这些时,顿了顿,突然神色难明的道,“公主下狱之前,曾召见过我。”
他当时没有当一回事,只以为是例行的询问,去了之后却只是吃了一顿饭,起身离开时,公主问他,“云浮子,你想过离开鸿蒙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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