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入汝川城看着被炮火轰炸之后的苍夷之地,觉得受到了冲击,那么在他们开始从城墙上去抠那些尸体的时候,便让人深刻的意识到,这是场多么惨烈而残忍的战争。
是的没错,用的是抠这个词,半点都不夸张。
那些在战争之时没有掉过办滴眼泪的汉子,却在清扫尸首之时,忍不住呜咽嚎啕。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裴明红着眼睛拍了拍最近之人的肩膀。
那人狠狠点了点头,眼泪却根本止不住的往下淌。
有人劝裴明和那些幸存者去休息,他们却是硬生生的撑到把整个汝川的尸首都收捡好,又将其拼凑完毕,才直接瘫倒在地,贴着那些“战士”沉沉睡去。
裴明也坚持不住的往下倒,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裴炚猛地冲过来将他扶住。
“明明就不行,非要逞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毛病。”裴炚吸了吸鼻子,轻松的架着人往休息的地方走。
那是一些相对完好的房屋,为了避免晚上出现什么状况,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还搭了行军帐。
裴炚将人送到分配好的房间,好好安置在床上,正准备走,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句,“祭川,你恨我吗?”
祭川是裴炚的字,因为这个字背后蕴含的意义十分沉重,所以平常并没有什么人喊,都是叫他的全名,可以说打破了字贵于名的惯例。
裴炚顿了顿,转过头来靠在门框上,好笑的看着床上躺着睁眼看房梁的裴明,“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原来又是骗我的?”
裴明偏头看向他,声音沉闷,“没有骗你,刚才确实睡了一会,不过躺在床上便惊醒了。”
“你恨我吗?”裴明重复问题。
裴炚默了须臾,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头抵在门框上,喃喃般的回道,“我闲着没事恨你做什么,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裴明却不允许他敷衍,直接将话全摊开了说明白,“十九年前,夫人是因为我死的,十九年后的今天,爹也是因为我死的。”
“说的什么屁话!”裴炚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那语气和语调,让裴明一瞬间仿佛以为是裴昇亦在说话。
就见倚着门的黑皮青年满脸不屑,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还说你是我们裴家唯一一个聪明人呢,这说的话连文言考三分的裴晔都不如!”
“那群蛮夷畜生犯下的事,你非揽到自己身上做什么?你还是赶紧睡吧你,打几天仗脑子都打糊涂了。”裴炚奚落道。
裴明微微怔住,瞪大了眼看着他,裴炚不自在的直起身,凶了一句,“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说错,你就是脑子有病,尽说屁话。”
“好好休息,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管你。”他嘟囔了两句转身欲走,又顿了一下。
“我说了,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大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做的很好,我从来没怪过你。”
裴炚说完出了房间,听着里面姗姗来迟的恸哭,仰头看了看天,吸了吸鼻子,啐骂了一句风沙迷眼,便赶紧离去。
周承弋洗了个冷水澡,又自己给自己换了纱布,躺在床榻上本来想休息。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连吃饭都是瞎对付,都是利用马儿喝水吃草的时间才能合眼休憩一下,按理说应当疲惫不堪才对,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最后还是起来,找了纸币铺开,还没落笔,就听见隔壁裴明的哭声。
他沉默的听了两耳朵,那些沉重的情绪递增翻涌而上,他抿紧唇,在纸上落下三个字——《烈士碑》。
哀维:
永城四十一年七月七日,汝川死战两日夜,生还者两千四百三十一人,系将士一千人,余下百姓也。斯人非是勇猛之辈,只因祸临,忆十九年前汝川兵败,知晓胡人之残忍,不肯降……
这是周承弋第一篇散文,还是以文言写就的,也正是这篇文真正奠定了后世萧太子在文学历史上举重若轻的地位,让他从小说家跨越,直接成为文豪。
他一笔一划的将汝川的惨状写下,望去几乎字字喋血,而竟然还有千余字,在最后,他写下“英雄烈士,立碑铭记,勿忘国耻”这十二个字。
写完之后,他已然不忍再看一眼,直将纸张对折,出去找到裴炚。
“你带着裴将军回去吧,将这个也带上给符谦。”
裴炚没有看是什么,直接收下压在胸口,问了句,“你呢?”
“我,要去沙蛮。”周承弋锐利的目光直刺向远方的黑暗。
房观彦成功说服了女皇,结果人还没出宫殿,便得知了汝川的战况,他几乎是瞬间就转头不顾宫廷军的警告,直接闯进议事厅。
“叶芙根尼娅女皇陛下!”先前一直温和有礼,即便身处狱中也不曾有过失言的青年直接喊出了女皇的名字,突然气势逼人强硬急了,咄咄逼人的质问道,“沙蛮国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理解为是沙蛮在同我萧国宣战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好厉害,两个伏笔竟然都猜中了,惊住。
阿芙罗拉确实是太子的桃花,不过不吹不黑,这位公主设定还是很牛掰的,她是重要配角,不是反派角色,所以可以放心。
不过到底写的牛掰不牛掰,这就要看我的文笔了(突然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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