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带给兰斯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身体不受控地绷紧,心跳似乎也有一瞬间的不规律——兰斯将它理解为对危险本能的警惕。
路加·查理曼在圣国的名声极为恶劣不堪,但没人能够否认,这位废物美人的存在犹如王冠尖端的红宝石,为圣国的至高王权添光增色。
恶劣不堪,确实如此。
但说愚蠢的废物……似乎言过其实了。
让兰斯感到危险,准备以暴露圣力为代价相防备的,目前也只有路加一人。
兰斯再次回想起了那一瞥中的狡黠。
或许那个有关色情交易场所的决定,并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
入夜,路加踏着奴隶的脊背从马车跳下,作为常客,他很快就被皮条客引入了“享乐窝”的内室。
当他走入室内时,他的朋友夏佐正淹没在女人堆里,畅饮着女人们口中的葡萄酒,时而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他生得高大英俊,长发微卷低束在脑后,一派花花公子的模样。偏偏脚上一双硬皮军靴,又显示了他军人的身份。
与圣国贵族普遍的浅色头发不同的是,夏佐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
这一头红发代表着塞西尔家族来自北方蛮族的血统,夏佐那一支蛮族部落归顺于国王的先辈,由于作战英勇血性,获封了世袭伯爵之位。
但爵位不代表一切,自诩文明的圣国贵族仍旧将粗野的北方蛮族视为异类。
作为同样被贵族排挤的私生子路加,便与夏佐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虽然看在别人眼里是臭味相投。
“……殿下!”
看到小王子的到来,夏佐局促地从女人之间挤了出来,脸上带着不知是窘迫还是情动的红晕。
“晚上好,亲爱的塞西尔少爷。”路加玩味地笑道,“或许我的到来打扰了您?”
“路加。”夏佐夸张地叹了口气,一把揽住小王子的肩膀,“别开玩笑了,我正等你呢。”
他注意到了路加身后的兰斯,在他银白的长发和绿眼睛之间扫视一圈,疑惑道:“那是谁?”
在他的印象里,圣国并没有银发绿眼的贵族,路加身边也没有这样的近侍。
“兰斯。”路加微笑着,不太在意道,“或许你会更熟悉这个名字,‘兰斯洛特·温士顿’。”
夏佐大为诧异,随即深深锁紧了眉。
“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他低声对路加说,“你不会忘记他父亲是怎么死的吧?”
兰斯的父亲温士顿老公爵并没有和他的家人一起死在断头台上,而是先一步死在宫廷中——一支弩箭击碎了膝盖骨,另一支则当胸穿过,血溅五步,罪名是行刺国王。
弓弩在圣国是禁物,被禁止使用于所有受洗的光明神教徒身上。死于弩箭,对温士顿公爵这样忠实的光明神信徒来说是莫大的诅咒。
然而所有贵族心里都知道,一向善良正直的温士顿公爵不会背叛他的国王。真正被暗箭所杀的不是国王,而是公爵本人。
至于温士顿公爵与国王为何会爆发矛盾,即便在羊皮卷上也是个谜题。
所以严格意义来说,路加的父亲是兰斯的杀父仇人。
“当然记得,”路加似笑非笑地瞟了兰斯一眼,“有的人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呢。”
被他提到的银发奴仆脸色平静,一言不发。
路加无趣地耸了下肩,随后他亲热地拉起兰斯的手,转身对想要跟进来的管家说:“亚伯不会也想参与年轻人的寻欢作乐吧?”
管家尴尬地顿住,俯首道:“那么我和侍卫将等在外面守护您,请尽情享乐,殿下。”
“看紧了,”路加意有所指,“我可不想听到教廷的老家伙们在陛下面前弹劾我。”
木门关紧,内室变成了货真价实的享乐窝。
香风随着女人们热情地簇拥而上,她们对圣国的王冠瑰宝倾慕已久,此刻见到真人,恨不得要把他淹没。
或许原书中的小王子擅于应付这种场面,但对一直坐轮椅的路加来说,面对这种“盛况”还是首次。
他极力维持着冷静,装出放松和熟稔的状态,融入女人们的调笑。他认为自己在各方面都演得很好,却挡不住鸡皮疙瘩爬上了脸颊。
夏佐哈哈大笑,对女人们喊道:“嘘,收敛点,你们又不会付殿下嫖资。”
嬉笑声像瘟疫般蔓延。
在有人试图坐到路加腿上时,小王子如同被触及逆鳞,他终于变了脸色,苍白的面颊上倏忽划过一道狠厉。
腿永远是路加的禁区。
在他发怒之前,有人隔开了那些女人。
兰斯将他从脂粉堆中拉了出来。他的一只手禁锢住路加即将发力的手肘,另一只手臂则挡住了其他人,给路加留下一片不太拥挤的空间。
忠诚的奴仆在保护他的主人——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夏佐惊掉了嘴里的葡萄,意外地吹了一声口哨。
路加却知道实情。
“你的感觉很敏锐。”他在兰斯怀里正了正衣领,将粉白的脖颈藏回衣料里,高傲地昂起头,“再多一秒,她就会失去自己漂亮的脑袋。”
“保护您是我的职责,殿下。”兰斯说。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路加脸上梭巡,在那些还未来得及退下的小疹子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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