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季辞眼睛如冰冷的毒蛇一样盯了下薛铭,薛铭心里蓦地一凉,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有点眼熟。
但仔细看,又没看出他哪里眼熟。
季辞在心里冷笑,他爸爸不认识他呢,也是,他抛弃他和他妈妈的时候,他才五岁,现在都过了十一年了,以他这种负心汉的性子又怎么还会认识他呢。
他本就长得更像妈妈。
再也待不下去了,季辞觉得这间办公室太过窒息,他转头对霍震道:“主任,我下节课还要上课,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霍震愣了下,点点头,“嗯,好的。”
季辞转身欲走,余光看到穆乔乔,又顿住问道:“主任,穆乔乔会有什么处罚吗?”
穆乔乔微怔,没想到季辞会关心她,本来她做这件事,没想过要在季辞面前邀什么功的。
她喜欢他,愿意不求回报的为他做一些事。
霍震道:“暂时还没定,但她滥用广播扩大事态严重性,处罚嘛是肯定要处罚的。”
“她是因为我,我可以代罚吗?”季辞道。穆乔乔一愣,赶紧道:“季辞,我不用你代罚,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担,再说了,我也没有因为你。”
“这件事我自有定论,岂是你们两个学生能随便决定的?好了,季辞,你先回去上课吧,你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霍震挥手打断他们,自己堂堂一个主任在这,哪里轮得到他们学生自己商量着来。
季辞抿了抿唇,看自己左右不了主任的想法,便收声了,想着等处罚真出来了再说吧。
他对穆乔乔温和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
擦过薛铭的时候,目光极冷的盯了他一眼。
薛铭更纳闷了,这学生怎么比起盈盈还更讨厌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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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心中仇恨的那个人,季辞下午的上课状态很不好,全程趴在桌上睡觉。
晚饭都没去吃。
一个人去到天台上吹冷风。
找了块砖头坐下,靠在背后粉刷过的白墙上,把头埋进膝盖里。
思绪渐渐飘远,有什么深埋心底的记忆翻滚而出。
他妈妈是上大学的第一年跟着那个男人的,那年他妈妈十八岁,那个男人二十一岁,读大三,两人感情很好,好到妈妈二十岁就怀了他,辍学跟着那个男人,起初那个男人一直承诺会娶妈妈,但因为对方是豪门,他妈妈是农村出来的,对方父母一直不同意,男人就一边哄着安抚着妈妈的情绪,一边像养小三一样养着妈妈。
那时候他妈妈太傻了,涉世未深,又用情太深,傻傻的跟着男人,还为此和家里的两老断绝了关系,每天沉浸在自我感动中,觉得她这样为爱付出一切很值得。
但一个男人那么久都不娶你,又怎么会真的爱你呢。
所以一切幸福的幻影在季辞五岁那一年破灭了,他妈妈无意间知道了男人已经和家里安排的名媛领证结婚,还已经结婚两年,而她,从最初的所谓初恋原配堕落成了名副其实的小三。
她疯了,她嚎啕大哭,她不顾一切的跑到那个男人的家里大闹,但最后只是被原配和男人无情的扔出家门。
那个男人见自己的坐享齐人之福被戳穿,便直接和妈妈撕破了脸面,开出‘二十万’天价,让她妈妈离开。
他妈妈怎么会肯,七年啊,她付出了七年的爱情,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这份爱情,她怎么割舍得了,所以她钻进了牛角尖,天天跟男人闹,天天去原配家里闹。
最后那个男人忍无可忍,叫了一伙人来家里毒打妈妈,那一晚,是季辞印象中最恐怖最难熬的一晚。
他嚎啕大哭着跑出房间,用自己小小的拳头打那些坏人,他大喊着,别打我妈妈,别打我妈妈,你们都是坏人。
是啊,那些都是坏人,所以一点也不顾忌着他才五岁,一脚把他踢开,额头撞到了一边的柜子,见了血,肚子右侧的位置也扎进了一块地上碎裂的玻璃片。
妈妈看到他受伤,哭嚎着跪爬过来,将他牢牢的护在身下,在强权暴力面前,第一次低下她的头颅,她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闹了,我不闹了,求你们别打了。”
但那些人打上瘾了,一直踢着妈妈瘦削的背,妈妈疼得大哭,可即使那么疼,她还是没有放开他,把他护得好好的。
是后来发现地上流的血越来越多,几个暴徒觉得不对劲,掀开母亲,才发现小小的他肚子上扎了一块玻璃,暴徒们慌了,连忙打电话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在外面的车里,他闻言,立即跑了上来,看到亲儿子的伤势,竟是还能冷静的说去私人医院。
后来的事,便是季辞结合母亲的表现,自己猜的了,因为母亲再也没提过他受伤昏迷的一个星期里,她和那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辞猜测是那个男人恐吓了母亲,让母亲不准报警,不准上诉,然后给她一笔钱,带着他滚远点。
但母亲没要那份钱,他记得自己出院那天,那个男人坐在车里,递出一个敞开的背包,里面全是红色的钞票,他对母亲说:“这是给你和你儿子的,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多么嚣张,多么混账的话,但那时候的男人对于他妈妈这样大学辍学从农村里出来的女人来说,就是阎王爷般的存在,他们当然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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