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杨硕……先前听王熙凤嫌弃人长得不好,林墨菡还当是相貌丑陋呢,如今一见才发现人家哪里就丑陋了,五官是生得平凡了些,脸部线条也过于硬朗,但怎么也称不上丑陋,倒是这身材,王熙凤是一点儿没评价错,胳膊赶上大腿粗了,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鼓鼓囊囊的,那一个巴掌真跟蒲扇似的,再瞧迎春,却是生得纤细小巧……别说,这往旁边一站,真就如同那小鸡崽儿似的。
林墨菡有意无意多关注了杨硕几分,见此人言行爽朗透着股豪放之气,眉眼端正一身正气,就如贾琏所说那般,是个响当当的真汉子,虽王熙凤说此人文墨不通,但听他说话却并不粗俗。
姐妹二人对视一笑,皆放下心来。
“凤姐姐都与我说了,多亏了你……”迎春看着林墨菡红了双眼。
“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林墨菡笑道:“再者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琏表哥他们夫妻两个费的心,我不过是张张嘴说了两句话罢了,哪里就值当什么,你要谢也该谢他们才是。”
迎春认真的点点头,反倒哭得愈发厉害了,“我原总觉得兄嫂不亲近,未想他们竟会为我打算至此……还有妹妹你,若非你提醒,又哪里能有我今日呢?姐妹当中却是我最幸运,这都是亏得你们真心待我……生在贾家走一遭,是不幸却也是万幸……”
旁边的探春和惜春也不禁红了双眼,神情似是艳羡又似是落寞。
她们两个也都是有兄弟的,可是贾珍早已死得不能再死,如今惜春还寄居在王熙凤家中,探春倒是还有兄弟有父亲,只是……亲弟弟是个顽劣的,半分指望不上,宝玉却至今浑浑噩噩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整日只呆呆愣愣的,若无人喂食,他甚至连喝水吃饭都不会,至于父亲贾政……整日躲在书房中也不知在做什么,不提也罢。
还有她那亲生母亲,向来是个糊涂蛋一样的人,如今眼看着太太没了,她倒是上蹿下跳的想要当家做主了,不说帮衬什么,反倒是添乱不少,更叫人恼恨的是,那素来不声不响看起来无比老实的嫂子李纨,竟是卷了家中一半的银钱带着儿子跑了!
李纨在家中守寡多年,朝廷抄家是归还了她的嫁妆的,全家上下只属她最富有,偏她还偷了家里那点子银钱跑了!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素来不声不响的,到头来却才发现这人是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东西!
探春只恨得是牙痒痒,当时就想去报官,只奈何贾政不肯,最终也只得无奈作罢,小小年纪一个姑娘家,日日扒拉着家里那点子银钱琢磨着如何才能让一家子这日子能过下去,真真是苦不堪言。
想着想着,探春就不由得流下泪来,“我如今才知道泡在黄连水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一家子人谁也不说去谋个生计,只日日闲在家中也罢了,还张口就要燕窝要人参要绫罗绸缎,嫌鸡鸭鱼肉上不得台面,嫌米不香水不甜,又嫌茶叶入不了嘴,都还指着过去的标准呢……”
“我上哪儿去给他们弄来?还有宝玉,竟是想要将晴雯麝月那些丫头都买回来!家里是个什么光景谁还不知道了?却竟是没个人体谅我的难处,只张口就要,要这要那,不如将我的血肉都要了去也罢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语了,二房这一家子重担都压在一个小姑娘肩上不说,还可劲儿的作,打量着探春能变出银子来还是怎么着呢?没个靠谱的。
惜春一时又是心疼她又是暗自庆幸,好在贾琏和王熙凤愿意养着她,否则她只怕比探春过得还苦,父亲哥哥侄子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尤氏,那尤氏当初连为贾珍贾蓉收尸都不肯,还指望能养她这个小姑子?
王熙凤就拍拍她的手,叹道:“你若实在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不如也上我家来罢,与惜春做个伴也好。”
探春哽咽着道:“我也不瞒你们说,我是当真无数回想要撂担子走人了,谁耐烦伺候那些老爷太太贵公子?可我若真走了,那一家子真就有本事将自己饿死。”
这话倒也一点儿不假,就凭那一家子的作法儿,当初借着贾元春陪葬隐匿的那点儿财物不出一年就能被败个精光,到时候拿什么过日子?还能指望贾政出去谋生,还是贾宝玉贾环?
“可如今这般坐吃山空也不是个法子啊。”林黛玉皱眉,“都到这般境地了,宝玉竟还未成长起来?”
探春就嗤笑一声,道:“往常老太太二太太她们总说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可是事到如今他却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伤春悲秋,过去看见花儿谢了他要感叹一番,看见俏丫头委屈了哭了他要心疼死,如今家里这样的光景,却也不曾见他心疼心疼我这个妹妹,我也不求他能担起家里这副担子,只求他能振作起来,想想法子谋个出路,只略微分担一点也好,可回回跟他说他就只是呆呆的,一点儿都不带回应的。”
“只恨我是女儿身不能出门去谋生,否则又何苦费劲求他们?若有下辈子,我是再不愿当个女孩儿了,任凭我有再多的想法再多的干劲儿,也不过就是空想想罢了,命运如何甚至连能不能活得下去都要依靠家里的男子,不免太过憋屈了,这样的日子过着又有什么奔头?”
林墨菡听着她这番话也不禁犯起了愁来,就算等孝期过了给探春找护好人家嫁了又如何?二房那一家子除了探春就没一个能顶事的了,探春能放心嫁出去吗?真要嫁出去,男方日后估计得养着二房一家子几口人,这日子还能好好过吗?若是不嫁,那就更是深陷泥潭得被拖累死,就二房那些人,一个个的现在都不顶事,难道以后就能脱胎换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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