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理才一愣,巡捕嘛, 街上混的扛把子,什么牛鬼蛇神不要给他们一点面子?于其中的门门道道自然也是门清。他知道算命的给人算了就一定要收钱,他还以为这是这位老神仙要收的, 结果他转手就要把这一毛钱散给乞丐?
这算命的相貌清矍,一看就知道没多少钱, 这一毛钱虽说不多, 却也不少了!
这……这是哪里来的老神仙?!
贺理才越发觉得敬畏了起来:“好的,老神……”
南时打断道:“神仙当不起, 老道道号北鸣。”
“是,北道长,我这就去散给乞丐。”贺理才连忙改口,转身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回过身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您看……我要不要添点?”
南时捋了捋胡子:“孺子可教。”
“哎!我这就去!”贺理才一溜烟的就出去了。
这年头吧, 说好不好,说坏可真是坏透了,这才打完仗没几年,虽说没有波及到他们这里,却有不少灾民涌入,乞丐真是一串带着一串,到处都是家破人亡的流民。有些壮年的男人还好,有把子力气总能有口饭吃,但是多的是那些家里劳动力全死完了的,小孩子又不能当什么帮工,给人做佣人人家都嫌弃年纪太小,街上最多的就是他们。
贺理才和同僚们打了个招呼:“里面的那个北道长给照看好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给点热茶热饭的,别凑合了,都警醒一点!”
“好的贺哥!”同僚纷纷应了,贺理才见状也就出门散财去了,剩下几个同僚互相对望了几眼,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里头那个……”
那人努了努嘴,示意关在牢房的南时:“说陆哥和贺哥有血光之灾,今天陆哥家里请假条就来了,说是昨天他两回家的时候摔了一跤,陆哥骨头都给跌断啦!”
“那我怎么看贺哥就没事?”
“啧,你瞎啊?你看贺哥那个腿脚,包了老厚一层纱布!”
“那这么说里面那个还真有点神啊?”
“谁知道呢?他们这种混街头的,指不定还真有点本事……大家皮紧一点,别得罪了那个老道士,万一他一张嘴就是一个‘你有血光之灾’什么的,谁吃得消啊?我们和他两可不一样,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陆洗风和贺理才两个人都是有家学渊源的,他两家里老一辈也是干巡捕的,听说再往前就是衙门里的差爷,手上很有两把本事,就不说有没有本事,这老一辈干了几十年,家里不得有点关系?但凡有关系的还能托得动办事的,自己家能过得差?有钱着呢!
听说陆伯和贺伯还有个两肋插刀的兄弟,现在是个高官呢!
“对对对,你说得对……”
贺理才这头才发过薪水,想着不好越过了老神仙,就自己又添了一毛,凑了十六个馒头,接着巡逻的名头,还特意找了几个生病的连街都上不去的才给散了下去,又骑着车去陆洗风家了一趟。
陆家正在吵架。
“你想怎么着啊?你这手医生都说了要养三个月!还有你这脚!你上什么值啊!”陆伯对着一旁拉开门要走的陆洗风吼道:“你连车都不好骑,干嘛?你想把另一只手也摔断啊?”
“爸你怎么老说晦气话!”陆洗风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昨天去医院查了,发现非但手手骨骨折了,连脚也扭了,走路都不太便利:“我是巡捕!我只要没蹬腿,我就该上街维护治安!”
陆伯从一旁抽了根晾衣杆在门上敲得砰砰响:“维护治安也不差你一个!你好歹把脚养好了再去吧?”
“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在家闲不住!我就去巡捕房里待着搞搞公文也蛮好的!”
“不准去!”
贺理才见状连忙从车上下来了,脚踩着地面的时候还下意识的龇牙咧嘴了一下:“哎哎哎!陆伯别骂嘛!这巡捕房里这两天是忙!陆哥也是为了公事啊!您看我这不就来接他了吗?”
“小贺!你怎么也跟着一起捣乱!”陆伯骂骂咧咧的说,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只能把脸上的怒容收了收。
贺理才早习惯了陆洗风他爹的暴脾气:“害!我还会骗您不成!陆哥可是我们巡捕房里的一把手,没他不行啊!您放心,我给您保证,回头我把陆哥给您送回家!保证不叫他走一步路,也不叫他动笔——他动嘴就成了!”
贺理才连忙给陆洗风打眼色。
“……真的?”陆伯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看着有些喜上眉梢,却又强行按捺了下去,板着脸说:“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他不就是个愣头青!”
“真的真的,我怎么会骗您呢!巡捕房里事情忙,不说了哈!陆哥,走,一堆公文等着你呢!”
陆洗风也跟着道:“对对对,没我不成,走了走了!”
贺理才嘴上打着马虎眼,一边赶紧把陆洗风扶了出来,叫他坐上了自行车后座,载着他跑了。
等到家门的影子看不见了,陆洗风这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巡捕房?”
“害,我就是来抽空来看看你。”贺理才一边蹬着自行车——这车还是陆洗风的,他的已经没了:“你跟你爸又吵架,我不把你带出来,小心你爸气上头了再抽你一顿。”
“……都习惯了。”陆洗风揪着贺理才的衣服,又随便聊了几句,就转到了巡捕房的事情上:“还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你让大家最近都勤快点,这个时间什么偷的抢的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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