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人没有回应,半晌,传来均匀安稳的呼吸声。
贺心宸摸向床头柜,关了感应灯,合着满室月光,也沉沉睡去。
第52章 《天堂电影院》
(《天堂电影院》就是文里提到的那部电影,艾费多是男主的人生导师。引用台词原句:人生不像电影,人生艰难得多。)
熊熊火焰在漆黑空洞的眼眸中燃烧,将滑落的泪水煮沸。
池乐茫然无措地凝视着虚空,面朝着空气最炙热的方向,睁着似黑亦红的大眼睛,无声地流泪不止。
此刻的他是漂亮的、脆弱的。纯真的面容、单薄的身形,令他像一个在游乐园与父母走散的小孩,仿佛不知该去往何处,流露出害怕与惊恐。
然而紧接着,他的脸开始变得狰狞、纠结,突然之间,一声嘶哑悲愤的嚎叫划破夜空,响彻云霄,周围所有前来救火的消防员、逃出楼的邻居、看热闹的路人都惊呆了,统统停步驻足,望向发神经般的少年。
此时的池乐像一个父母不给买玩具乱发脾气的小孩,谁来扶都甩开,谁来劝都不听,哭得撕心裂肺,嚎啕不止。
一时间,整个摄影棚都回荡着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池乐心碎至极,哭得额角青筋凸起,脸色苍白中透出病态的红。他抬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淌出来,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呢喃,但他上气不接下气,听不清在说什么,整个人剧烈颤抖着。
邻居见他哭得这么凶,好言相劝:“先起来吧,人没事就好。”
池乐根本听不进去,皱巴巴的脸上全是泪痕,双眼赤红剔透,像血色的珠子,用哭哑的嗓音干嚎:“我没家了…… 我没家了……”
熊熊火焰燃烧不止,摄影棚内除了安嘉月的哭嚎声在回荡,没有别的声音,安静无比。
导演喊出 “卡” 的时候,摄影师一时没能从这震撼的画面中抽离出来,直到被喊了第二次,才连忙暂停摄像。
薛振宇回神,如梦初醒,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这一段不拿个奖回来没天理。”
贺心宸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摘下眼镜,按了按眼角,背靠上导演椅,专注地凝视着监视器里的人:“我说过,他很好。”
灯光师撤走了夜景灯,打开摄影棚的顶灯,室内豁然大亮。道具组灭了火架的火,刺目灼热的火焰消失,众人皆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从上午八点到十一点,连拍了三个小时,这一条总算过了。
导助小芸递来毛巾和冰袋,安嘉月道谢接过,走到镜头拍不到的角落去休息,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毛巾捂住狼狈的脸。
周围人来人往,道剧组忙着布置下一个场景,灯光组忙着调试光源,场务正通知各个组半小时后能吃午餐了。
贺心宸与薛振宇聊了两句,一回头,发现监视器里的人不见了,四下张望,看见了角落里的安嘉月,便想走过去。
薛振宇拉住了他:“诶,还没说完呢,你觉着咱们票房能破十五亿吗?万一破不了怎么办?”
贺心宸回首:“尽人事,听天命。”
薛振宇无语:“有你这么淡定的吗?你输了可是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不过你要是真不情愿,我可以替你承担这份痛苦。”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贺心宸抽出自己的手臂,“我去看看他情况,有事等会儿再说。”
薛振宇还想追问,人已经大步迈出三四米了,他只好朝着贺心宸的背影喊:“有什么可看的啊!人家在休息,你也太操心了吧!”
角落里,安嘉月仍捂着脸,一动不动,看起来像疲乏得睡着了,但走近了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贺心宸走到他跟前,蹲下,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抽噎。
“嘉月,怎么了?”
安嘉月抬起头,用毛巾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没事。”
“脱离不了情绪?”
“不是,我根本沉入不了。”
今早开拍前,贺心宸给他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让他不要光靠演技,而是要沉入角色,成为角色。
贺心宸不解:“可你刚才演得很好,将池乐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谢谢您夸奖。” 安嘉月笑了笑,垂下濡湿的睫毛,尚未止住的眼泪落在手里的毛巾上,“我不是靠代入角色演出来的,这剧本太假了,一看就是个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写的。”
贺心宸有些惊讶和困惑,微扬眉,等着他解释。
“一个盲人孤儿,居然能平平安安、心理健康地长这么大,有天赋有追求有朋友有好老师,这也太幸福了。而且欺负他的人还不是纯粹的坏人,只不过打了他一下而已。至于失去父母的房子,也只是自己疏忽导致的意外,他有什么可崩溃的?” 安嘉月泄愤似地扯揉着手里的毛巾,像个忿忿不平的小孩,“这剧情太理想化了,编剧应该去多了解一下人间疾苦。”
贺心宸沉思片刻:“如果没有代入角色,你刚才是想到了什么才哭成那样?”
这问题一针见血,安嘉月扯毛巾的手停住。
半晌,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伤心事而已。本来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为了拍戏不得不挖出来,都怪你,你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贺心宸没接他的茬,却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导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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