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在机场,因为暴雨滞留了,然后,突然很想你。站在机场里突然不想去重庆了,去重庆也没有意义,地名对我来说全都、全都消失了……斐斐……我是真的很想你。”
温照斐又顿了顿,把手慢慢地在围裙上擦干,然后腾出手去把围裙脱下。在他的沉默里,高肆又喊了一声:“斐斐……”
情绪饱满到不给温照斐避而不谈的机会。
温照斐完全无法无视对方的情感诉求,开始思考措辞推拒。体面如他,即便整个恋爱过程藏污纳垢,也不想最后结局太难看。
温照斐说:“那个……那什么,这话两个月前你跟我说,我有一堆矫情文字来回你。恋爱就是这样的,语言可以戏剧化,但不代表谈恋爱也可以这么戏剧啊。”
“你的炮友,”温照斐说,“都把床照发给我了,你还让我回答你什么呢?我说不出来,我觉得恶心。”
他着急去吃饭,给这个电话下了断语:“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要吃饭了,没空在没营养的对白中折磨自己的胃。”
高肆沉默了一会儿,这沉默让彼此都很尴尬,至少温照斐是这么觉得的。过了一段时间,高肆还是没有说话,温照斐觉得烦,就把电话挂了。
关他什么事,他从来都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为他人的想念承担责任。并不是所有行为都需要得到回馈,如果一定要的话,让高肆自我感动去吧,自己给予自己反馈也可以,没谁不同意。
他一出厨房,就看见贺轶鸣有些玩味的眼神,那眼神持续了没多久,就被主人收回去了。温照斐知道对方也许听到了一鳞半爪,便索性坦白:“高肆,是高肆,讲了点没用的废话。”
也不知道是怎么戳中了贺轶鸣的笑点,贺轶鸣开始笑,笑完了给温照斐比出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温照斐很费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贺轶鸣说,“我对你的铁血无情有了新的认知,太牛了……话说,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说来很巧,温照斐正正好好比贺轶鸣小了五个月,贺轶鸣是二月十八号的生日,温照斐是七月十八号。
温照斐想了想:“今天几号?今天十二号,那就还有差不多一个礼拜。”
“哎呀。”贺轶鸣逗温照斐玩,“已经步入初老阶段了,朝着三十岁大步前进,你焦虑吗?你害怕吗?你是否因为担心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感到焦虑恐慌?”
温照斐刚想说“我没有老,你有病吧”,贺轶鸣就立刻把手机举给他看,仿佛在邀功:“为了衬托你日益老去,我买了两张欢乐谷的票,让你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氛围。”
原来是想约他去欢乐谷玩,温照斐绷着笑回怼道:“……你才老了呢。”
贺轶鸣佯装苦恼,皱着眉说:“看来有些人不想去啊?不想去的话我应该找谁呢?”
他一拍脑袋:“哦,对了,我们公司新来了个女实习生,黑长直,性格也温柔,我要不去约她出来玩吧,也不知道……”
贺轶鸣是说着玩的,事实上他连那个女实习生微信都没要到,压根不熟,除了在招新的时候匆匆见过一眼,就再也没有别的交集了。他信口胡说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惹了温照斐,温照斐眉毛一挑,声音冷冽下来,口是心非:“那就成全你们两个,你快约人家,回头真追到手了,咱俩就离婚,正好我有借口跟爸妈说,我被绿了。”
眼见着温照斐又要不高兴,让温照斐不高兴也不是他的本意,逗人这件事要适可而止的道理贺轶鸣还是懂的,于是他急忙给自己找补:“我没有!我开玩笑的!我连她微信都没有,你别上纲上线。”
鉴于深知贺轶鸣热衷于瞎说八道且屡犯屡不改,温照斐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他甚至觉得可能压根不存在这么个人,游戏公司程序媛特少不说,头发长的就更是凤毛麟角,贺轶鸣梦里的黑长直吧!
所以温照斐说:“得了吧,到底和谁去欢乐谷?”
不知道为什么,温照斐这几句话让贺轶鸣觉得颇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也许是他多想,反正肯定是要带温照斐去欢乐谷的,于是贺轶鸣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请你去,请你去不行吗,你有空吗?不对,你没空也得给我有空,我花钱买票了,不能不去!”
贺轶鸣薛定谔的抠门逗笑了温照斐——这位付戒指钱的时候一脸无所谓,这会儿却要为了几百块的票钱心疼,温照斐一面笑却一面不可自抑地想到刚刚贺轶鸣描述的女实习生,突然有些犹疑,想,不会真的有这么个人吧?
很难说,贺轶鸣的审美从高中以来就没变过。
高中主持团里一直跟温照斐同台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叫蒋艳,头发又长又顺又有光泽,很像动画CG。温照斐当时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能有这么好看的一头头发。他第一次上台主持大型活动,在后台等蒋艳化妆,蒋艳化完妆,把盘起来的头发解开,然后头发便真如瀑布倾泻,哗的一下,盖住了冰蓝色露背礼服裸露出来的肌肤。这种美是超越性别的,即便温照斐很早就认识到自己只喜欢同性,也在那一瞬间看得目光呆滞。
毕竟美丽从来不分性别。
他那天穿的西装也是蓝色的,和女主持人很登对。学校的储藏室里只存放了七八套西装,还并不是每一件都合尺码,而负责晚会的老师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说:“你一定要穿那套蓝色的,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一定要穿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