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听了徐海成的回复,心里却忽然有了一点别扭。
那种说谎骗人之后的隐隐的愧疚。
姜晓菱和徐海成进了机械厂,一进去就看到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几乎每一个车间里都亮着灯,全都传出来敲打,电焊,还有机床运行的声音。
可以看得出,此时全厂工人都在加班加点的干活。
此时的维修车间和姜晓菱中午来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热闹得很。
她刚刚走到车间门口的那个空地上,就已经有好几个人跟她打起了招呼。
还没再走几步,就迎头碰上了一个人,也是院里的邻居,程林。
程林她以前不熟,还是那天在张美芳家里才认识的。就是和封阿姨一起进去,帮他们说话的那一个。
程林不是车队的,他是电焊车间的,估计这会儿是来这边帮忙干什么活儿。
看到姜晓菱,他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人莫名其妙。
“程林哥,你吃糖豆了,怎么笑这么开心?”姜晓菱看着他问。
“没有,没有。”程林一边笑,一边用手指了指里边:“你可来的太是时候了,可算是救你彦成哥于水火了。赶紧进去吧,再不去你彦成哥要绷不住了。”
“什么绷不住?怎么了?”姜晓菱越听越糊涂。
可她再问,程林却不回答了。
只是憋着笑冲她直摆手,示意她赶紧进车间里面去。
既然这样,他们两个就走得更快了一些。
结果进了汽修车间,还没看见邵彦成,先看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很低,看上去最多最多也就是一米五的样子。
同时又很胖,这又矮又胖得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球。
这种身材,在如今这个家家户户只能勉强填饱肚皮的年代实在是少有,甚至可以说是很惊悚了。
就光看她那一身膘,就足以证明家庭条件肯定不赖。
姜晓菱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此刻,那个女人正站在一辆汽车旁边,半蹲着身子对着车子下面的人说着话。
她实在是太胖了,即便就是一个半蹲的姿势对于她来说,应该也很吃力。
远远看过去,就觉得她脸红脖子粗的,面皮都涨成了紫红色。
姜晓菱有点奇怪,在脑子里把认识的人全都巴拉了一遍,也想不起来这人会是谁的家属?
按道理,这汽车大队的人她都认识啊?并不知道谁家里有这样的一个人。
可这毕竟不关她的事,她也没准备关心。
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爸爸,也没有看见邵彦成,姜晓菱就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司机走了过去。
“叔叔,你见我爸爸了吗?”她客气的问道。
“是晓菱啊。”
那人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跟过来的徐海成,还有他们手里拎着的竹篮,笑道:“哟,是来给你爸还有彦成送晚饭的吧?真好,真是个孝顺孩子。”
说完,他伸手指了指外面:“你爸去技术科了,张工把他找过去问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彦成在呢,你去找彦成吧。”
说着,他大喊了一声:“彦成,邵彦成,出来,有人找!”
“哎,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的地上响起。
姜晓菱慌忙转身,然后就见邵彦成从一辆汽车下面躺着慢慢移了出来。
就是旁边站着胖女人的那辆。
看到他们两个,邵彦成明显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姜晓菱抬了抬手臂,将那竹篮指给他看。
虽然没有说话,可也证明了自己是来给他们送饭的。
邵彦成从地上爬起来,脱下了手上全是机油,黑泥的手套,走过来从姜晓菱的手上接过了篮子。
嘴里低声的埋怨道:“不是说了,晚上不让你来送了?这么晚……”
“我和表哥一起来的。”姜晓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了看他的身后:“那个人是谁?”
邵彦成还没有来得及回话,那个胖女人已经颠颠的走了过来。
她看也没有看姜晓菱他们一眼,一脸笑眯眯的看着邵彦成:“彦成啊,既然不忙了,就先吃点东西吧?
婶儿给你烙了大饼,还备了新鲜的大葱,我准备的全是葱白,保证脆甜脆甜。你尝尝看,婶儿烙的饼可好了,不是我吹,全厂子比我手艺好的人就没几个!”
她说着,又往前面挤了挤,大屁股一拧,愣是将挨着邵彦成站的姜晓菱给挤到了一边儿。
虽然已经立了春,可天气还是挺冷。
现在大部分人家都没有通自来水,吃水都要去公用机井那边买,洗澡很不方便。
所以基本上没人在家里洗澡。
而厂里虽然有澡堂,可除了值班的工人,其他人洗一次要花一分钱,家属们很多人也舍不得常去。
所以,一个冬天积攒下来,如今挺多人是带有体味儿的。
这一点,姜晓菱其实也习惯了。真受不了的话,她大不了屏住呼吸,离得远一点。
可这个女人,不知道是新陈代谢太快还是因为衣服换的不够勤,那身上的味道儿已经不仅仅是体味,简直是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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