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凳子上起身,给没位置吃饭的工人挪位置,食堂的桌子凳子就这么有限的几张,有些工人来晚了是站在门口吃的,她得给人腾地儿。
李艳愣住了。
“月秋姐……”李艳看她走远,一时急了赶紧拽住她衣角,小声尴尬的说:“姐……我,我没带钱和粮票啊。”她身上只有出门时她妈给的一毛零花钱,但她在来的路上已经买了两根糯米冰棍吃,粮票更是没有,而且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厂里食堂的饭菜是给工人吃的,不供应给外人,月秋姐要是走了,怎么证明她是工人家属。
李月秋不说话,她10岁的时候到城里来上学,打那起就一直寄住在小叔家,将近7年的时间同住一个屋檐下,李艳比她小几岁,她把人当亲妹妹照顾,感情比旁人来的亲厚,但她想多了。
她于小叔一家只是个能给家里添进项的外人,巴不得吸干她身上最后一滴血,李月秋把李艳拉住她衣角的手拉开,“艳儿,吃饭不带钱和粮票那你来做什么,想让我花钱?可我也没钱和粮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个月有一半多的钱和粮票都交给了小婶,肚子饿了回家,家里有饭,饿不着你。”
李安国家面上大方,私下却什么好处都揽,上辈子她寄人篱下,心里感小叔小婶的恩,进肉联厂后工资几乎大半都交给了他们,后来他们知道肉联厂伙食好,就让李艳来肉联厂食堂吃午饭,先是几天来一次,渐渐的是每天都过来。
李艳起初不太愿意,觉得害臊,她妈在家又不是不做饭,让她不带钱不带票的上肉联厂来花月秋姐的钱,一次两次还成,天天过来这不是老赖嘛,但来了几次之后,每顿都在肉联厂食堂能沾到荤腥,比自家爸厂里食堂的饭菜好的不止一点半点,嘴养馋了也养刁了,那点小小的愧疚早没了,所以中午放学都上这来找李月秋。
现下李月秋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都懵了,旁边有工人听到她们刚刚的话,对着她指指点点,李艳脸色涨红,往常月秋姐都是在食堂门口等着她过来然后带着她一起去窗口打菜打肉。
怎么突然不管她了?
这还是她姐吗?对她不管不顾,李艳心生埋怨,她还饿着肚子就这么把她扔这,在她家里吃住,竟然饭都不给她吃,跺跺脚气呼呼的跑回了家。
李月秋现在手头上零零总总有三块六毛,粮票也不多,票据再过几年全都会取消掉,但现在没有不行,得想办法赚钱赚票。
她是临时工,不能住肉联厂的员工宿舍,工资比不上正式工人高,一个月的工资到手19.84块,每个月交给小叔家8块,6块攒给乡下的爷爷,剩下的她自己留着花,虽然是自己花,但她要是置办什么或者是买什么都有李艳的一份,在肉联厂干了快一年多,手里根本没攒多余的钱,月初领工资,月末花干净。
连一颗米都没攒着。
第3章 猪肉
在水池把铁皮饭盒洗干净,李月秋直接去找了肉联厂的吕厂长,这个时候才吃完饭,厂长一般在办公室休息打盹。
“吕厂长。”李月秋轻轻敲了敲半合的门,低声问:“我是李月秋,有事找你,能进去吗?”
“进来吧。”吕厂长捧着杯茶拉开门,笑眯眯的让她进来,“刚好,我也有事和你说,厂里决定年底给你转正,文件已经下来了。”
当正式工人拿工人编制就是捧铁饭碗,收入供应有了保障,以后子女还可以顶职,吕厂长早年和李月秋去世的父亲下过乡,是好友,当初看李月秋没爹没妈,于是特意走后门给了个让她进肉联厂当临时工的机会,让她一边做一边等待机会转正,这前前后后也干了快一年,是时候该给转正了。
谁知面前的人听到转正的消息没一点喜意,反而直白的来了一句,“吕厂长,我没打算在厂里干了。”
吕厂长喝到嘴边的一口茶水呛到了嗓子,慈祥的面孔立马一变,“月秋同志,这开不得玩笑,你没听明白我刚说的?厂里要给你转正了,要转正了,你不干了?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难处了,有难处和我说,我帮你解决。”厂里每年临转正的名额紧,分都分不过来,从没遇到过一个主动说不干的人,他想起最近的谣言,不赞同的问:“你想去市里找你对象?”
“不找,我要回乡下。”
吕厂长:“???”他是不是年级大了,耳朵开始不好了。
最后在办公室里耗了将近一个下午李月秋才从吕厂长的办公室出来,吕厂长手里的茶已经凉了,板着一张脸的喊住走到门口的李月秋,“今天厂里分排骨,记得去领,明早过来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说罢也不等人说什么,烦心的挥挥手让人出去。
***
猪肉金贵,除了厨师和肉联厂的工人,其他家里别说天天吃肉,就是沾点荤腥都得是逢年过节或者待客的时候,而肉联厂每隔一段时间会有猪肉分,临时工和正式工都有,这也是为什么好多人挤破头都想往肉联厂钻的原因。
虽然干临时工没有退休工资,也有可能干十几年让你滚蛋,但这十几年里分到的肉却不会少。
李月秋去的不算晚,但分猪肉的案板前已经熙熙攘攘的围了一大群工人,早来可以先挑,分到的肉是最好的,后来只能挑别人挑剩下的,所以都抢着先分。
“哎,师傅,你手别歪啊!给我按着肋条砍,多砍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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