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根的瞳孔轰然晃了晃。
李月秋手里捏着一把调羹,气喘吁吁的,她小跑着去食堂借了一把调羹过来,熬的鱼肉粥,不好使筷子。
她低着头进来之后端起放在床头的饭菜,声音软软糯糯却透着认真,像是含着沙瓤瓜芯般有些哑,“吃饭。”
她蹦出这两个字,然后压根不理会陈立根的反应,兀自舀了一口鱼肉粥温柔的吹了吹,等温度适宜之后再一勺喂进陈立根干涩的口中。
陈立根并不想吃,更不想让她喂,他不想在这人面前露怯,更不想这副狼狈到半死不活的样子给她看到,可抿紧嘴角一时不晓得要开口说啥。
然而拿着调羹葱根似的手腕,柔软纤细却还挺有劲,力气恁大,骨子里骄横的性子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勺子喂过去,戳的陈立根不得不张开嘴。
等已经整理完心情垂头丧气回来的陈山水,看到的是被连灌了好几口饭菜的陈立根少了好几分他走时的病态和冰冷,像是被人拾辍了一番,耳根到脖颈都憋红成了一片。
第89章 灵魂仿佛被淹没,心脏加速响得……
桃源村村里的人并不算多,地皮也不是顶大,村里就二十几户人家,而且家家户户都是相熟的邻居,村里的人每天除了挣一口吃的就是拉这家长那家短,哪家家有啥事几乎是立马就能传遍,村里的人在董慧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彻底确定了陈大根是真的出事了,当时来人通知的时候,陈家人都走的急,一点时间都没耽搁,当天晚上就走了的,赶着去省城看陈立根的情况,村里的人只听说是陈立根开大车出了车祸,人恐怕是不成了,后来等了几天,又听说陈大根是啥英雄,还登了报纸。
能登报在桃源村这个小地方是极其轰动的事情,大伙都没怎么见过市面,每天除了地里刨食挣一份吃的,哪见过别的体面的名声事,一份报纸被争相传看,还在村委会的宣传栏上专门展示了,算得上是能伸大拇指了。
总之用村里直白的话来讲就是不管啥英雄救了啥人,总之陈大根进了医院,听说残废了,情况很严重,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运输队是开大车的,好单位,每年都有很多年轻的小伙为这个好单位争破了脑袋,陈大根被选上了,村里不少都是羡慕嫉妒的,但羡慕嫉妒又能咋样,你行你上啊。
没上那就是你不行,再怎么说酸话也改变不了陈大根进了省城运输队这个事情,但现在陈大根废了。
他手都废了还开啥大车,大车是用手开的,手脚全乎的人都不见得开的好,残废的人呢那是别指望了。
眼瞅着陈大根进了运输队,陈家终于吐气扬眉光宗耀祖了一把,结果狗崽子就是狗崽子,没有那个富贵命捧不了金饭碗。
董慧是第一个回来的,也是一个人回来,陈山水和李月秋都不见人,更不见陈大根,董慧回来之后村里一些人都想去问情况,可就她那性子,噘嘴葫芦似的,你再问她不搭腔也是白费口水,何况陈家当时的人都去了省城看陈立根,另一头水湾村的李老头就过来帮忙守着家里,管着家里的事,对于李老头,那可以水湾村的富户,李老头还当过兵,桃源村的人总是拘着几分。
桃源村的人都是在陈立根回来后才知道这人是真的和传言一样伤的不轻,手伤了不算,脑袋似乎也被开了瓢,额头上还留着个已经掉了痂的.肉.色伤口,看着特别的狰狞,一眼看去比去省城之前怵人,这让一些想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凑过去。
是以在陈立根回村之后,还真没几个人敢往陈立根家凑,兔子急了都晓得咬人,陈大根比兔子凶多了,就是咬人的豺狼,这要是看热闹不成白挨一顿揍就不划算了,惹急了万一和你搏命可咋整。
然而村里人不晓得是即使他们现在去看热闹,说一些乱七八糟落井下石的话,陈立根也并不会有多大的反抗和愤怒,他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情况,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骨头断过,在医院里苟延残喘的躺在床上像个废物,连想喝点水要人伺候都过来了,村里人的流言蜚语、奚落嘲笑根本伤不了他。
于他而言眼前的事才是让他如临大敌,头痛欲裂,茫然的不知是对是错,即使晓得这是他要的结果,但到了这份上,陈立根远没有打算的那么平静。
“这些是家里所有的钱和存折,还有镇上铺子的地契合同。”李月秋一一把家里的财产都拿了出来交代清楚,她拢了拢耳边乌黑的长发,半阖眉目,几乎遮住剔透的眼仁,在省城医院的这段时间,她的头发又长了一些,已经长到了柔软纤细的腰肢处,更加添加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比陈立根这个首先提出离婚的人都还平静镇定。
董慧和陈山水都在一旁,陈山水在心不在焉的搓洗衣裳,董慧给躺椅上的陈立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她脚边放着一堆晒干的药草和一把铡刀,她给陈立根拉完被子,又继续开始切脚边的药草,铡刀刀锋有些钝,嚓嚓嚓的切割声需要费一定的力气,听在耳里别样的死气沉沉。
他们都明白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大根自己的意思,根本无人可怪,若是这事是李月秋先提的,陈家的人怎么着心里也会有疙瘩,但换成陈立根就不一样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大根在医院就做了决定,回乡也只是回乡,并不会延缓这事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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