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不是他多嘴,那人还顺走了铺子里嫂子摆在柜台的一罐果酱,他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去拦,拦都拦不住,他直接抓着人说把东西放下,否则就带她去派出所,说她偷东西。
论嘴上功夫他是说不过付双红一个女人的,而且他又是小辈,最后掰扯半天,果酱是留下了,但也闹得他一肚子的火气。
付双红现在三天两头往村里跑,不是水湾村就是桃源村,要不就是镇上的铺子,牛皮糖似的甩不脱,不过比起之前收敛了很多。
李月秋沉默了一瞬,眉头微微的蹙着,“她要是再找你,你让她直接来找我,你别管。”缠着她就算了,这是打算缠上陈家的人,付双红有多难缠她清楚,退一万步讲,陈山水一个男的不可能真的对女人动手,他也不是付双红的对手。
这事说句实话还不好办,她对小叔一家没什么感情,也没打算顾他们,但爷爷这头是肯定要顾的,不上不下,不能干净利落的处理,碍眼的像是一滩蚊子血。
“要不和李爷说说?”陈山水试探性的开口,他觉得也只有李爷能治得了人,而且照李爷的性子,要是晓得这事,付双红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李月秋摇头,安抚的朝陈山水笑了笑,“爷爷年纪大了,不用告诉他,我能处理。”说着从锅里捞出已经蒸熟的一截糖藕出来,糖藕一早灌了红糖蒸上了,红糖的味道变得绵密,均匀的和莲藕混在一起,用筷子一戳,淡淡的清甜味道散开,粉得像是熟透的芋头。
李月秋拿刀把糖藕一分为二,带粉多的藕是最适合做糖藕的,刀切下去藕丝黏腻,粉糯生津,一部分留着给董慧和陈山水,另一半切成薄片搁在瓷白的盘子里,舀了一勺罐子里的桂花蜜淋上去,颜色剔透,漂亮得像是国营饭店里才有的高昂菜色。
李月秋把盘子递给陈山水,让人送到屋里给陈立根吃。
陈山水小心翼翼的端着,心里对李月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闻了闻味道,桂花蜜颜色鲜亮,淋上去让人垂涎欲滴,趁热乎着他端着盘子转出去了,然而才转出到门口,就看到他哥一个人杵在门口边上,看他的样子应该站了好一会。
陈山水刚要张口说话,但看了一眼他哥的神色,端着盘子闭口不言。
陈立根垂下眸子看着热乎乎散发着清甜味的糖藕,冷硬的棱角变得异常的柔软,柔软中却又无意识的透出一丝怀念。
他先一步退了出去走到了院子水井旁的树下,陈山水端着盘子跟了过去。
“她要多少?”陈立根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她只套着一件背心,裤子膝盖上缝补着一个补丁,明明是很落魄的打扮,两只手还动不了,一只凄惨的吊着,但他漆黑的眼眸看着陈山水带着一股让人压迫的气势。
这气势陈山水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下意识背脊挺的直直的。
他哥“凶名在外”,陈山水见过他哥打架的模样,凶的像是豺狼,但这么沉寂中的压迫的却乍的让他觉得陌生。
“一千。”他张口就回答。
一千……陈立根舌尖滚过这两个字,仿佛是在斟酌这两个字的价值,又仿佛是在推敲一千是多大的数额,他沉吟了片刻,锋利的眉攥紧之后很快松开,眸子黑的像是寒潭,“你去做件事。”
陈山水点了点头,但当听完他哥说的事情之后,树下的他瞪大了眼睛,眼里都是彷徨,甚至倒退了一步,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才咬牙说:“哥,你在讲什么?……这……”
几片树叶从枝头掉落,一片掉落在陈立根的大草鞋附近,陈立根面无表情并不开口,对着陈山水没有收回刚刚讲的话。
陈山水在他的视线下恍然有种自己是个孬货的感觉,端着盘子的手捏的紧紧的,天人交战片刻后道:“成,我去办。”说罢利落的转身。
“等等。”身后的陈立根沉声喊住人。
陈山水以为他哥该主意了,松了口气,谁知他转身回来后,陈立根上前朝他走了一步,“东西留下,放屋里。”
陈山水:“……”
等天黑李月秋回屋里的时候桌上摆着一个空盘子,盘子里剩下的桂花蜜宛如蚂蚁爬过似的,桌上还燃着一盏煤油灯,屋里静悄悄的,本该空荡荡的屋子,现下却多了一个人……床上那凸起的一大坨是怎么都忽视不了的。
他怎么会睡在自己屋里?!
李月秋视线看到被窝里那一大坨的时候愣了好一会,陈立根背对着人卷了床上自己一直盖的被子睡到了最里面,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蝉蛹,也不晓得是不是睡着了,从李月秋进屋他就没出声,动也不动。
他怎么上这屋里头来躺着了,躺了不说还直接躺进了自己的被窝,他那口一直作伴的大箱子孤零零的放在原位,倒是不见他去躺一躺了。
“你不上隔壁屋去睡?”把桌上的盘子收进厨房,李月秋站在床边直接的来了这么不客气的一句。
陈立根从省城回来后就没和她睡一个屋子,因为这人是打算和自己离婚的,是自己死皮赖脸的呆着他家,今个是怎么了?李月秋伸手去拽被裹紧的被子,但手指刚碰到被子还没开始拽就收了回来。
这是陈立根的家,陈立根想睡哪里是他的自由,她一个“寄人篱下”的,有啥立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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