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的暗讽,让应鹏脸色慢慢沉下来,彼此都觉得?对方有些难以拿捏。
应鹏心里本来没把林娇太当回事,聪明是聪明,却有些莽撞,不够深思熟虑,吃定?她一心为民着想,肯定会认为国家奖励比钱更重要,到时候从供销社买点小礼物,贴上奖章,就能白得第一批新鲜高产粮种。
粮种在他手里能够发挥到最大功效,上交给国家,不染利益,连着市里落个好名声,他这职位肯定也能往前挪一步,结果没料到这么难缠,非得?从他这扒一层皮。
林娇则认为,花了钱买的人脉,居然还这么不听话,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打官腔,其实就是想白得占功劳,可惜,她不是那种成全别人,委屈自己的性格。
就算要造福全国百姓,也得?挂上林娇,挂上后水村的名声,上交到县里不比经一层供销社更直接。
酿酒只是带着她自己对上辈子?爷爷的一份情怀。
不酿酒,依然有其他办法照顾好几个弟妹,怀揣一个搜索栏,什么都可以买到,想带着村民一起致富,完全可以换一个办法。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缺钱,每天照顾弟妹挣到的钱,完全可以供日常开销。
应鹏想将她当工具人,自以为掌握到她的弱点,想要成名升职的弱点,其实全都是瞎以为,她的退路掰着手指都算不过来,想拿捏她,梦里都没可能。
两方僵持之时,方刚不敢吭声,付成兴见他不吃亏,眼里闪过笑意,也不吭声。
最后,应鹏扬起笑容道:“智娇同志,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跟你说点心里话。”
林娇直起身子,“请讲。”
“你误会了,我真没有牺牲任何?人的想法,顶多是想占点小便宜,不愿意让这份荣光沾上利益。”应鹏叹口气,面色倒是出现少?有的真诚,道:
“可能是我操之过急了,在位多年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酿酒多年也没出任何?效果,这眼看多年夙愿成真了,恰好赶上市里评选,这次能否成为市办正主任,跟你手里的东西息息相关。”
林娇平静道:“主任,一味索取不付出如何?能得到真心,又?如何?能得到收获,你多年不上升,难道就没想过这点?”
话音落下,付成兴斥了一声:“娇娇!”
“没事。”应鹏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转头看到窗户上的清晰倒影,岁月在面颊与发间留下痕迹,微微一怔,突然有些心酸。
回想多年,依靠家世,娶了个家世相当的媳妇,坐稳市办职位,自十年前晋升到副主任职位,再没动过。
市办正主任走走来来,从没落到他头上,更无领导推荐过他。
从前抱怨他们,今天猛然被林娇直接的话一激,过往经历浮现在眼前,似乎的确没有付出的概念,无?怪乎上下不得?人心,就连老丈人从商业部退下来都没提他一把。
想来又何尝不是只知一味索取不知付出,寒了人心,旁人不屑于说,怕得?罪不愿意说,今天让林娇说了出来,瞬间醍醐灌顶,恍如隔世。
年近五十,才明白自己的缺点,才明白自己的自私,才明白为何?不能前进一步。
林娇抬头与大舅对视一眼,不懂应鹏怎么突然之间颓了,不发火也不说话,直直盯着窗户看,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似的。
方刚小声喊道:“应副主任,你怎么了?”
房间里沉默好大一会,应鹏回过头来,盯着林娇看,又?沉默半晌。
林娇被一种打探,感?激,羡慕的眼神看了半天,浑身不自在,正打算开口,应鹏突然站起身对她深深鞠了一躬,把屋里人都给吓呆了。
急忙往旁边挪了挪,谁知应鹏居然还跟着她挪,林娇绕着床跑到大舅身后,慌道:“应副主任,你究竟怎么了,这不是折我寿吗,你都可以当我爸了,怎么可以对我鞠躬。”
还礼是更不可能,她的腰这么值钱,不可能对一个想拿他当工具人的人鞠躬。
方刚上前把转晕摇晃的应鹏扶起来,“应副主任,你这是干什么。”
对于一手提携他的领导,方刚还算了解,平时也算懂得?他的心理,但突然追着人鞠躬,着实看懵了,不懂什么情况。
应鹏坐回沙发上,眉毛垂下来,摇头自叹:“智娇同志,糊涂活了几十年,你今天的一句话,让我如梦初醒,实在是无脸见人。”
林娇扶住大舅椅子?后面的把手,伸头道:“应副主任,你怎么了?”
其实想说的是:我说话你直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但看人家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这话说得就太假惺惺了,还不如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付成兴突然笑着开口:“应副主任,不如你认娇娇当个干女儿吧?”
林娇怔住,推了推付成兴后背,悄声说:“大舅,你干嘛,我才不要认他做干爸。”
应鹏倒是当了真,颓废的面色有所好转,眼里的光芒慢慢浮现,道:
“说实话,对于智娇同志,我对你是羡慕佩服加嫉妒,所以在入职一事上,没有尽心,刚才一番话激醒我,心里有浓浓的愧疚,我是非常愿意,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付成兴了然笑道:“应副主任,大家都是俗人,可以理解,握手言和好过相互结怨,一拍两散,我也是因为娇娇刚才的一句话才想到的,娇娇父母早逝,你又?没有女儿,认个干亲以后就当亲生父女相处,你好就是她好,她好就是你好,不管是雪赤糯米高粱,还是白酒,都是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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