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任他。
秦以霜愤恨地钻进被子里,越想越委屈,既然林夙不信任自己干嘛还敢那么安分地睡在自己旁边!等着吧,明天早上他一定要抢在林夙前面起来,他必须得问清楚林夙在想什么,然后对症下药。
他不想再看见林夙这个模样——
林夙做了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他看见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那些人有着扭曲的五官,穿着华丽昂贵的服饰,说出来的话尖酸刻薄,像是让他感觉身处畸形秀。
他眼前是一个脑袋上有着四张脸的女人,那四张脸分别贴在头颅的前后左右,林夙认为她要是上下再多两张脸,没准就成了一个骰子了。
四张脸女人拉着他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梦中的他无法反抗,被女人半强迫似的拉走。
天空是猩红色的,太阳变成了荧光绿,长出一张放声怪笑着的嘴;一群长着老头老太脸的黑色怪鸟在空中盘旋,女人拉过他,走出阴沉压抑的帐篷,越过长着老鼠脑袋的怪胎。
左边是叫卖声,摊位前天使般面容的少女圣洁无暇,她头上带着嫩绿多彩的花环,笑容温柔,唯一的缺点是她的左臂干枯得像是树枝,肌肉皱巴巴黑漆漆的粘在骨头上。
冷风吹过,掀起少女纯白的裙摆,裙摆沾上褐色腥臭的血液,林夙才注意到她的摊位上放着很多动物尸体跟人类尸块缝合起来的“洋娃娃”。
右边是一群如同蜜蜂一样小的男人,这些东西挥动着翅膀,对着林夙指指点点,大声辱骂,他们手里还拿着钟表,那些小小的钟表统一地发出整齐地“嘀嗒”声。
男人们嘴巴张张合合,机械般的循环:“到点了,你要去学校了……”
林夙捂着耳朵,问抓着自己的女人:“你要带我去哪?”
女人的四张脸发出统一的,重叠的沙哑声音:“嘿嘿嘿,带你,去看,美人鱼,新来的美人鱼……可,可好看啦!”
她不顾林夙的抗拒,不停地重复“美人鱼”,直到将林夙带到一座高高的,能容纳下成年人的金色笼子。
笼子很豪华,镶嵌着许多豪华的宝石,里面锁着一个精致的黑发人儿,他背对着林夙,下半身是一条黑得五彩斑斓的鱼尾。
女人粗鲁地给林夙指着:“看!美人鱼!美人鱼!”
林夙看着那尾人鱼,透过人鱼看见一个半透明的女人,那个女人想朝他靠近,却被无形的屏障遮住,她看起来要跟林夙传达什么,摇着头。
林夙本能地不想看见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随着他的意识消失在空中。
“开门,去看人鱼。”女人在他手心塞下一把钥匙,催促他把笼子打开,“去,快去!”
林夙顺从地走过去,用钥匙打开笼子,站在人鱼的身后。
人鱼察觉到有人靠近,缓缓地挪动在岸上笨拙的身躯,转身去看林夙。
人鱼漂亮的脸上有着黑色的细麟,黑色的眼睛如极深的漩涡,看上去娇弱的双臂苦苦支撑着地面,像罂粟花般引诱着面前的男人。
林夙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地吐出那三个字:“秦以霜。”
小孩面孔的人鱼不说话,伸出双手祈求林夙的拥抱。林夙把他抱起来,人鱼柔软如花瓣的唇印在林夙脸上,随后他手上多出来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短刀,面露纯真恶毒的笑,抬起手往林夙的胸口狠狠刺去——!
林夙的手颤抖着,意识也逐渐模糊,可是他没松开,就这样坚定的把那单薄的身躯紧紧地搂进怀里。
鲜血在他的胸口盛放出最艳丽的红花,这个梦境中唯一的丑角喉咙被炙热的火焰烧灼着,那个四张脸的女人如同一只报丧鸟,尖着嗓子喊道:“死人啦!死人啦!哈哈哈哈!他死啦!”
疼痛是林夙残留在这个梦境的唯一意识。
……
林夙从床上翻滚倒地,他胃里翻涌,心脏疼得厉害,导致他近乎无法呼吸;他四肢乏力,眼前的景物忽明忽暗。
天没亮,秦以霜还在睡觉。
林夙赤脚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他剧烈地呼吸着,尽量争取给肺里留存些氧气,他竭尽全力来到卫生间,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冷汗随着额头的弧度滴落在地上。
林夙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头更疼了,脑袋里被关进了一群蜜蜂,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林夙发现自己的精神错乱着,被梦境影响得全是暴戾的念头。他蜷缩在角落里,试图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避免失去理智,控制不住自己。
“救命!别碰我!”旧房子出了名的隔音不好,隔壁忽然传来尖锐大声的求救声,有女性绝望地悲鸣着,声线里充满了恐惧。
林夙打开水龙头,坐在水中,捂着耳朵,脑袋埋进膝盖里,尝试用稀里哗啦的流水声防止自己听到嘈杂的求救声。
没用。别喊了,不要在喊了!
没用,停止吧——
女性哭喊着,还有男人浑浊沙哑的威胁。
很吵,很吵。
理智的弦“嘣”的断了,浑身湿透的男人站起来,瞳孔里毫无聚焦,他宛如被设定好的机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玄关,拧开门锁,去寻找声源处。
秦以霜睡眠很深,一点动静是不会吵醒他的,但是隔壁一直在大声吵闹,吵得他烦躁地坐起来,眯着眼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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