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恪莫名地瞅了周长弓一眼,什么叫“你也知道”。
要不是选人时看了林建业的档案,他都不知道一口秦腔,皮肤黑得跟泥炭似的林建业,是早年空军学院那个大名鼎鼎的林红军的弟弟。
还有,他跟林家兄弟,一个惜惜相惜,却只有同乡会上的几面之缘;另一个虽然同在一个部队,可他在侦察团,林建业在炮团,若不是这次任务需要,两人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交集。
若没有这次交集……林建业也就不会牺牲在边境了。
赵恪苦笑了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孩子们身上。
刚建了一半的家属区在溪流对面,距这儿有七八里路,也不知两个小家伙在雨中跑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湿了,脚上的鞋丢了,路上应该也跌了几跤,大的身上沾满了泥泞,小的更甚,跟在猪圈里打了个滚的小猪崽似的。
大的往回走,拖了小的到了女子跟前,赵恪刚要转身去取雨衣,余光就见小的一个屁股蹲,坐在了泥窝里,拍着两个小腿边哭,边拖着秦腔哀哀唱道:“小树苗啊,沟边长,四五岁啊,没了爹啊~被人欺;小野草啊田里长,三五周啊,娘要嫁人~拔了弃啊,可怜我小黑娃,比地里长的白菜黄啊,哪有能力养爷奶……”
女子指着他抖了抖手:“闭嘴!你爹才没死呢!”
说罢,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孩儿瞪着溜圆的大眼,张嘴拖着长长的秦腔,惊呼道:“娘啊——我刚没了爹,你可不能死呀呀呀呀——”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警卫员托着倒下的女子,跟着惊叫道。
宋政委第一次跟家属打交道,没有经验,扎着两只手,看看昏迷不醒的女人,又瞅瞅两个神态各异的孩子,全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赵恪跟周长弓互视一眼,拔腿就朝楼下冲去。
……
末世的苏袂死了,死在丧尸潮里。
58年的苏梅也死了,死于心疾。
区别在于,一个尸骨无存,一个身体还热乎着呢。
“我不要回去,呜……没了建业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袂瞅了瞅自己透明的身体,原来人死了,不是消失,而是以这种状态存在着啊,只是……她瞅了眼哭哭泣泣的女人,不明白,她俩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个白茫茫空寂的地方。
“呜……你怎么还不说话呀?”
不熟,三观还不合,有什么可说的。苏袂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么一看她们彼此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你快说呀,说你要代替我活着。”
“我能代替你……活着?”苏袂惊讶指了指自己,继而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随时都能还阳?!!”
“当然!”快呀,快说,你想代替我活着。
苏袂:“哦。”
就这、就这反应?
“你可以代替我活着耶!你不心动吗?”
“条件?”苏袂从来不相信天下有免费吃的午餐。
“帮我养大这两个孩子。”说罢,苏梅一挥手,纯白的空间里出现了两个泥娃娃的影像。
苏袂盯着孩子身后的溪流、山林,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碰那漫山的绿色和清澈的流水。
2035年天降陨石,人们陷入了晕迷,醒来有的变成了丧尸,有的觉醒了异能,更多的则是需要异能者庇护的普通人。
受辐射的影响,土地板结、沙化,江河溪流也受到了污染。
手从画面中穿过,苏袂捏着指尖怅然若失。
苏梅似从中看到了什么,忙挥手将自己从小到大吃过的一道道带有陕北风味的食物竖铺在了苏袂面前。
酸辣洋芋尖、洋芋擦擦、羊肉荞面圪坨、羊肉面、钱钱饭、卤煮驴板肠、黑楞楞、黄米馍馍、黄河鲤鱼……
“这还只是我们陕北的食物,你想啊,我们花国那么大,各个省份的美食数不尽,你要是去了……”这也是她出了陕北老家来了南方军区才知道的,每个地方的风俗、食物、四季轮转,各不相同。
苏袂盯着图片上的食物,双目发直:“我答应!”
“成交!”
怕苏袂反悔,苏梅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记忆传了份给她,然后一脚将她踢了出去。
“哎哟!”苏袂在孩子的哭声里,揉着屁股醒来,茫然地看着身前围着的四五个身着五八式军服,带着解放帽的军人。
她好像……漏问了年代!
“哎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周长弓庆幸地拍了拍心口,方才真是吓死他了,女同志一度停了心跳、脉博。
宋政委怕小的再哭唱起来,把他娘给弄晕了,忙和一个警卫,一人抱了一个朝办公室走去。
赵恪抿了抿唇,朝周长弓摊手。
周长弓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握着的钱票、军功章,一激灵,赶紧放在他手上。
“节哀!”赵恪蹲下,把钱票和军功章递给苏袂。
苏袂扫了一眼没接,抬头,细细的雨丝从空中飘落,滴在脸上,凉凉的,抿一下唇,都是雨丝的清甜。
还有这清新的空气,和房后那高高的墨绿山林,都让苏袂开心不己。
“这是林建业此次任务的军功章,留着给孩子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父亲从来没有离开,而是变成了这枚军功章守候着他们成长。”赵恪忽略女人脸上不合适宜的笑,顿了顿,又道,“这叠钱票,是我跟回来的战士们凑的,你拿着买点粮、买点肉好好的给自己和孩子们补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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