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脸又算什么呢?
你不可能永远十八,但永远有人十八。
即便哪日小学弟想通了,换了方向,他也会安静地松手,祝福卫屿能找到更好的人。
只是每当想到这一幕,温喻心底就会隐隐作痛。
闷得无法呼吸。
“还好。”卫屿伸过手,故作成熟地拍拍他的脑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温喻沉默片刻,忽然晃晃手机:“微信。”
卫屿从兜里翻出手机来,温喻的名字下挂着几个醒目的正在输入。
温喻打字不快,卫屿只安静慢慢等着,一长串字符分批弹了过来。
故事并不复杂。
大约是老温家家门不顺,从封建时代就开始经营私塾的书香世家,在温喻上一代出了个不孝子。
就是温喻他爹。
他爹吃喝嫖赌无一不通,在酒场里认识了温喻妈妈,两人在九零年代就朝前地闪了婚,然后造了个小孩。
温喻就那么被生了下来。
年轻时尚且被甜言蜜语蛊惑,日子越过越长,温喻妈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在温喻幼儿园时和爸爸提出了离婚。
法院把孩子分给了妈妈,老爹为了逃避定期的抚养费,一转身就离开了小城,再也找不到人影。
温喻妈妈没什么本事,只有一张脸,又因为拉扯着温喻二嫁都不好嫁,终于在今天狠了心,发誓要拜托这个拖油瓶。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成年了不肯给她生活费的废物。
【温喻】:我给了的。
【温喻】:一开始一个月5000,后面涨成8000,再多我就不敢再给了。
【温喻】:我怕她跟我爸一样,染上不好的东西。
温喻低着头,卫屿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几乎能猜出学长此刻委屈的表情。
【卫】:你做得对。
【卫】:要是我,我只会给她最低限度的赡养费。
“真的么?”温喻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块琉璃,紧紧盯着他。
“真的。”卫屿拍拍他的脑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音刚落。
各自身披马甲的两人都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又是卫屿恨不得自爆马甲乖乖跪上搓衣板的一天。
好在温喻对游戏不算敏感,不然就凭他的敏锐,早就猜出端倪来了。
抛掉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卫屿半蹲下身,一起收拾着地面的狼藉。
手指抚上灰,卫屿从碎片中寻出一张印着绿茵场的照片来。
画面中大约只有十三四岁大的温喻站在领奖台上,躲在人群的最后头,满头是汗,裸露的小腿上满是跌出来的淤青,一双小手细得可怜,里面还揪着张几乎被揉皱的奖状,印着三百米跑第20名奖励。
卫屿挑起眉毛,拎着照片举到温喻面前,问道:“参赛一共二十人?”
温喻表情一顿,眸中流出丝尴尬,辩解道:“不止。”
“那是几人?”
“……二十一个。”
卫屿顿时笑了,青年的眉眼舒展开来,在逼仄的楼梯间里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逐渐停歇,他把照片整理干净,仔细地放到温喻手中。
卫屿不是能够直白地说出怜惜的人,他也知道,温喻不需要这个。
学长是个坚强的人。
他能自己走出阴霾,离开父母原生家庭带来的负面影响,独自从小城闯到海城去,甚至攒钱在不错的小区里独自付了首付。
但是看到照片上的温喻,卫屿的心脏几乎是绞死般地疼痛。
那么瘦,那么小,就连小脸都是尖的。
看上去还没有同龄人一半大的孩子,是怎么长成今天这个洁白漂亮,永远温和得体的青年?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挨饿了。”额头低着额头,卫屿的声音轻柔,“请问,你允许我照顾你吗?”
温喻指尖紧了紧。
感受着额前柔和的温度,他忽然抬起手,主动抱住眼前的青年。
他真的受不了卫屿了。
前言撤回。
这只小狗,这辈子都不会让给别人。
*
温逸雅带着纸巾袋子回来,还买了好几瓶冰镇矿泉水饮料,小心翼翼地递到温喻手里。
才发现堂哥已经一切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有兴致调侃她:“怎么突然想起回家,男友的事露馅了?”
温逸雅:?
矿泉水还我,谢谢。
把楼道收拾整齐,温喻把它们打包寄到海城的家里,到时候拼接起来还能继续收藏。
下楼买东西时温逸雅打电话跟爸妈聊了这件事,堂哥也算是被她爸妈带大的半个孩子,伯母不回家的时候小温喻常常来她爸妈家混饭吃。
温逸雅妈妈一向自豪,认为温喻如今一米八出头的身高至少有她厨艺的八成股份。
“要回家里吃一顿吗?”离开压抑的小公寓,温逸雅忽然问。
她嘴里的家当然只有一个地方。
她的爸妈,温喻的叔叔婶婶。
两人就住在拐个街区的不远处,温喻从小的必经之路,闭着眼睛都能绕过去。
看着温喻脸上紧张的小表情,卫屿登时了然。
这波啊,这波才是真正的见家长。
家长……
卫屿忽然沉默,狠下心艰难地躲开温喻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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