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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施允南闻言,眸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还以为,原锐在包厢里的那一番表现会对原璞光充满怨恨从而抱怨,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居然是替父亲解释?
    “我爸的岁数你也看出来了?比不得我同龄朋友的父母们年轻。”
    原锐没刻意去看施允南,只是将他当场倾诉对象,又像是自言自语给自己找个宣泄口。
    “原氏从我往上再数个五六代都是从事玉雕的,听说,祖师爷爷当年的玉雕还能是皇宫贡品。”
    在那个文化程度还不算高的年代,学艺行当里最信一句话——严师出高徒。
    师父对徒弟的打骂管教甚至体罚,都是常有的事。
    有天赋又能熬得住的,最后得了师父的手艺、继承衣钵继续干下去。没天赋又熬不住的,自然要改了行当、另谋生路。
    “像我爸这样的年纪,年轻时跟着爷爷学习玉雕手艺时也是靠打骂才教出来的。我妈说,他偏偏越学越有味,这一辈子就钻在了玉雕里,压根容不下其他手艺。”
    原氏的家规基底就是精于玉雕这一行业,不可以三心二意。
    “他快五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我,是疼我,但也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听我妈提起过……”
    原锐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又呛得咳嗽了两声,这才继续说——
    周岁抓阄的时候,他抓了一块由原璞光亲自雕刻的如玉雕,于是被前来的宾客们纷纷称赞,说什么‘子承父业’,又说什么‘天生就是吃这口饭’。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重担就在无形之中压向了原锐。
    原锐又想起自己六七岁的年纪,别的小孩还在玩闹甚至不懂‘学艺’两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握起了刻刀,整天板着身子坐在工作台案前。
    “我那时力气小,刻刀和玉石又硬,就简单平刻一个字,都能把指腹磨出水泡和血痕来。我没忍住嗷嗷大哭,使小孩性子丢了那枚玉块,结果就被我爸拿着柳条抽打手心。”
    因为痛苦的记忆过于深刻,导致原锐到现在都还模糊记得那日的撕心裂肺。
    施允南微微凝眉。
    拿柳条抽打?这又是老一辈留下来的、过于迂腐的规矩。
    相比较起来,他六七岁的时候至少还待在母亲温柔的怀抱内,那位所谓的‘父亲’施盛也还有点当爸爸的样子。
    “我妈常和我说,我是我爸亲儿子,他对我的要求自然更高更严,师……路照安是领养来的,我爸虽然也把他当成亲儿子养,但毕竟不能动真格打骂。”
    “我信这话!”原锐重重点了点头,又眼带微光地补充了一句,“但路照安一直做什么都好,他永远不会被我爸打骂。”
    “有些行当,它就是得看天赋的!”原锐的苦涩和委屈伴随着醉意又重了些。
    “路照安能一眼就看出玉石纹理适合刻什么,可我不行。等到我好不容易练就了这个眼力,他的玉雕作品都已经能在铺子里售卖了。”
    比经验,他不如路照安。
    比天赋,他又不如路照安。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是师从同一个人,日日比、年年比,他总是比不过。
    “我知道,我爸开始对我失望了,他心里憋着无法‘子承父业’的郁气,所以每回夸路照安的时候,都要顺带贬上我一句。”
    “每回骂我的时候,也永远都带着一句‘你看看你师哥,我原璞光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
    施允南依旧没接话,只是沉默再沉默地作为一个倾听者。
    不过他知道,少年人都有自己的心性,长期生活在另外一个的‘影子’下,长此以往是会出问题的。
    原锐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声线里带了一丝哭颤,“我也知道啊,我永远比不过路照安,他是天上月,我是地里泥。”
    “在我爸和那些玉雕师的眼中,甚至在路照安的心里,我永远都是不够格的那一个。”
    不够资格,更不够并肩站在一块。
    原锐开始变得叛逆,变得拽得吊儿郎当,变得不再恪守规矩,不过是在人前图一个可笑的自尊和面子罢了。
    “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即便不从事玉雕这个行业,也照样能拥有我自己的生活!”
    原锐自嘲笑笑,不等施允南开口就自我承认,“是,这个想法幼稚,但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抵抗。”
    然后他换来的,是原璞光一次高过一次的争执和打骂。
    “你越是这样,越代表你在意原氏。”施允南一针见血地指出。
    真正的不在意是他对施氏那样,毫无眷恋地一走了之。
    原锐对上施允南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别扭否认,“是,因为我姓原!我再没能力,也不愿意看着我们家走下坡路!”
    “你和他们一样,真以为我在意原氏那点资本吗?”原锐摇了摇头,“错了。”
    原锐知道路照安比自己更有能力管理好原氏,也不埋怨现在打理原氏的人是对方。
    只是从小到大的自尊打击以及日夜在内心加剧的自卑,不允许原锐对路照安说出一丝一毫服软认输的话。
    “你在料库出事那天,可越来找我说,他想给原氏新增的玉石设计投资,日后按股份算分成。”
    施允南听见这话,眉眼间闪过一丝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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