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给他们递任务卡:“既然这样,要不你们就先进去吧。”
鹿溪探头:“不用等他们过来一起抽吗?”
导演:“任务是独立的,谁做什么,没什么差别。”
鹿溪欣然:“好。”
任务卡上每一条每一框都写得细致分明,鹿溪拽着薄光年一路跑进剧院,推门开灯,一排排静默的座位出现在眼前。
已经有人提前清洁过,剧场内并不算灰,但座位椅套都乱七八糟的,连幕布都没有挂上去。
鹿溪环顾四周,跟他一起顺着台阶往舞台上走:“不知道导演要布置一个什么样的会场……我们先把幕布给他挂上去吧。”
这是目前所有任务里最简单的一条。
薄光年将她的背包放在舞台上,转身去推放置在后台的楼梯车:“嗯。”
鹿溪顺手将长卷发松松束成高马尾,转身时目光一扫,就看到弹幕一排排的尖叫“啊啊啊夫妻二人好默契”。
她突然起了叛逆心,仰头问薄光年:“光光,你还记得我们当时是怎么装修新房的吗?”
薄光年把楼梯车推过来,被她这么一问,忽然有些犹豫:“怎么?”
他们的新房是父母以及一大票人一手包办的。
老实说,入住之前,他们都没怎么去看过房子。
那时候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结婚上,都对“结婚”这个形式,没什么兴趣。
鹿溪迎着舞台的柔光,一本正经地叹息:“我俩刚领完证的第二天,你就去曼彻斯特谈合作了,整整半个月都没回来。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没装修过新房,怕被装修团队骗,每天半夜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又怕影响你,从来不敢跟你说……我好可怜,是不是?”
薄光年:“……”
当时新房装修,仅仅两边父母派来的核心设计师就不少于五个人,这还没算他们各自团队里的助理。
一票人乌泱泱十几号,鹿溪走到哪被簇拥着跟到哪,提什么要求设计师都说好,再离谱的要求,别人抠破头皮也要满足她。
现在她说她形单影只手不能提,夜夜偷偷哭。
薄光年两只手从楼梯车的扶手上离开,平静地望着她:“你好可怜。”
“没关系的,谁让我喜欢你呢。”鹿溪十分做作,“早就原谅你了啦。”
薄光年冷静:“我懂,所以你歇着,这次的幕布我来装。”
鹿溪睁圆眼:“这怎么可以呢,我的意思是我比较有经验,所以你来给我打下手就行呀。”
薄光年:“……”
薄总现在懂了,他老婆真的非常想压他一头。
他迈动长腿走上楼梯车:“不必了,夫人,你歇着吧。”
鹿溪跟着走上来:“不不,还是我来装,你歇……嗷!”
她话都没说完。
脚尖勾着幕布被楼梯绊住,整个人就朝着薄光年扑过来。
薄光年眼神一紧,下意识伸手把她往怀里捞,想要环抱住她。
可她像一枚小小的炮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方向,就这么直直朝着他撞过来——
“咚”地一声轻响。
借着这股惯性,两个人一起从楼梯车另一端摔下来,砸在铺着软垫的木质舞台上。
飞扬的尘埃里。
白色聚光灯开到了最大。
光晕的中心,鹿溪身披厚重的红色幕布,跪坐在舞台上,两只手死死握着薄光年的肩膀。
而他被她压在身下,视网膜遭到巨大的追光冲击,晃了一下神,有一个瞬间,像是回到遥远的青春期。
蝉鸣不止的炎热夏天,他和鹿溪一起推着车去还篮球,被粗心大意的体委锁在器材室。
鹿溪是天生乐观派,安慰他:“没关系呀,下堂课肯定有人发现我们不在,然后他们就会来找我们啦,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那时候薄光年尚且年少,并不能完全脱离童年被关密室的阴影。
他沉默着,面无表情地,额头逐渐浸出薄汗,无意识地握拳。
然后,好像也是这样。
鹿溪问他:“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去把窗户打开吧,确实太热了。”
薄光年没说话,体委粗心离去,同样忘了关空调和风扇。
器材室里并不热,可他眼前发黑,已经不太能看清鹿溪的影子。
他听她说:“见鬼,窗户是锁死的。你等等我喔,我记得器材室里有大铁锤,可以把玻璃敲碎。”
十六岁的薄光年完全没想过鹿溪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器材室里怎么可能有大铁锤。
他满心满眼都只是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不对劲,起身想要制止她:“没关系的,你不用……”
他话没说完,头脑发昏,也不知脚下是被什么绊到,整个人往前倾。
鹿溪急匆匆地跑过来想撑住他,被他连带着,摔倒在软垫上。
两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薄光年后来想不起少女的怀抱软不软,也不太记得究竟是被什么绊住。
但他知道自己跟她离得很近,她被他圈在怀里,两个人呼吸交融,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暖光里,黑白分明的眼睛近在咫尺,耳垂莹润,像是玉器的质地。
他的心跳忽然快了半秒。
青春岁月,夏日蝉鸣,狭小的器材室里。
那应该是他人生,第一次,想要亲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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