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伊诺摇头,如实答:“心理问题,我的心情不太稳定,容易影响睡眠。”
慕伊诺几乎不对外界发泄和倾诉,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被他压制在心底,外人看来,这位少爷就一种表情,五官只有棱角没有弧度,无论关系远近,对谁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不与人交流,也不主动交换真心,长久地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让坏心情向内迁徙,病灶也就产生了。
薄毯盖住身体,慕伊诺没闭眼,转头坚定不移地盯着阮柏宸,目光如炬。
阮柏宸疑惑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慕伊诺不答话,对视的时间一长,他就开始不高兴地皱眉毛了。
心中警铃大作,阮柏宸绞尽脑汁自我反思几秒,蓦地恍然大悟,赶忙摸索到薄毯下面握住慕伊诺的手,抱歉地说:“Eno睡觉要牵牵,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会忘了。”
下撇的嘴角继而放平,慕伊诺满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食指在阮柏宸手背上来回划蹭,强迫自己静心入睡。
忍了半分钟,阮柏宸“嘶”一声,求饶道:“少爷,你行行好,别蹭了,痒。”
停下动作,慕伊诺仍旧闭着眼,但很贴心地帮阮柏宸挠了挠刚才划过的地方。
从异乡的夜色穿回到故乡的傍晚,飞机落地,取完行李,停在八号门前的劳斯莱斯打着双闪,毕澜上副驾驶,慕伊诺坐进后排,嘱咐司机:“先去breeze酒店,再回公司。”
没把breeze说成酒吧,阮柏宸有些惊讶:“Eno,你回过知春路吗?”
毕澜通过右视镜看向阮柏宸,替慕伊诺回答:“参观《Nicole》国风艺术展的那天,慕总让司机绕了一趟‘知春街’。”
下了高速,知春路上灯火辉煌,抵达酒店门口,分别前,慕伊诺说:“帮我给贺启延带声好,改天再回来看他。”
慕伊诺用的是“回来”而不是“过来”,阮柏宸心里犯痒,忍住想要抱一抱他的冲动,应道:“别忙太晚,早点休息。”
关上车门,目送劳斯莱斯驶离路口,刚分开没几秒,阮柏宸已经在想慕伊诺了。余光中,酒店转门甩出来一个大步流星的人,贺启延边跑边嚷:“哎?怎么走了?谁去机场接的你?我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
阮柏宸抽出行李箱拉杆,捞着人往酒店里拽:“慕总很忙。”
贺启延陡然一怔,眼睛顿时瞪圆了:“慕、慕总?”
顶层的总统套间中,贺启延搁下酒杯大惊失色:“WISUNO公司总裁?!”
阮柏宸将穿过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贺启延打了个酒嗝摸着胸口感叹:“我以为慕伊诺只是哪家不知名公司老板的儿子……一定是我的学历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自顾自地安抚着自己,贺启延感慨地评价:“钟恺这一辈子的高光时刻,估计就是当慕伊诺音乐老师那会儿了。”
阮柏宸笑着接话:“还有一件能突破你想象力的事。”
贺启延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找了一面墙扶着:“你讲吧,我准备好了。”
阮柏宸轻飘飘地说:“我结婚了。”
贺启延把自己往墙上一掼,仰天道:“这可真是太他妈刺激了!”
点燃根烟,倚在窗边借月色消愁,阮柏宸轻吐一口烟雾,垂下眼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贺启延消化完惊喜和惊吓走过来,环住手臂打量着他,纳闷儿地问:“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阮柏宸回答:“我在想去美国之前,你跟我讲的那几句话。”
贺启延叹息着说:“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既然慕伊诺愿意回到你身边,你只需要把握住你们的未来。”
“Eno要是能只朝前看,他就不会回来了。”阮柏宸咬着烟,检讨道,“如果当初我没有自以为是地替他考虑,而是跟他讲清楚道理,让他知道我会永远在宾州等他,他这四年或许不用这么孤独的。”
“我若是可以勇敢一点接受他,努力缩减我们之间的差距,主动去美国找他,和他生活在他的家乡。”阮柏宸眺望城市的夜景,说,“抽烟喝酒、坏脾气、安眠药……这些都是我造成……”
贺启延打断道:“宸哥,你不能将所有的罪恶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明白。”阮柏宸揉灭烟头,说,“任何事都不可一概而论,但我总是在后悔,是因为我发现得太迟了。”
贺启延问:“发现什么?”
阮柏宸一字一顿道:“我很爱Eno,四年前就是了。”
年假还剩一天,阮柏宸仍旧七点零五分起床,勤快地去超市选购新鲜的食材。一直忙碌到正午,CRV副驾驶上载着大小餐盒加保温桶,阮柏宸踩一脚油门,直奔WISUNO投资总部。
刷卡进入正门,乘VIP电梯上到最高层,将笔记本电脑存放在毕澜那儿,只拎着午饭迈向总裁办公室,慕伊诺批改完最后一份文件,抬眸正对阮柏宸的笑脸,眉间的愁云迅速消散。
餐盒盖打开,慕伊诺循着饭香走到茶几前,想尝一颗红烧鸡块里的甜板栗,却被阮柏宸握住肩膀,推向卫生间:“乖,先洗手。”
慕伊诺的动作快如闪电,出来时,勺筷早已备齐,四菜一汤,还有一袋子茴香小油条,他鲜少表现出这么好的食欲,卖力地抱着保温桶干饭。
鼻尖儿吃出热汗,鱼香肉丝还是当年的味道,慕伊诺喝下一碗海带汤,低头解开两颗西服扣子。观赏完“少爷用餐”的整个过程,阮柏宸成就感爆棚,他翘起二郎腿靠着沙发背,继续看慕伊诺蘸着麻酱花生碎啃小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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