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走在最前边,带他们一点点接近这个村庄,庄头立着一块碑,上边写着这个村庄的名字。
世外庄。
谢连州摸了摸石碑,上边没什么灰尘,可见几乎每天都有人打扫,再看磨损程度,像块没立几年的新碑。谢连州想一想吴夫人去世的时间,心中更定八分。
他对明义道:“像是刚建两三年的村子。”
明义立刻凑上来看,好像多看两眼,几位师兄活下来的可能性就会跟着变高一样。
三人又往村内走了一段路,尚未见到人烟,便看到几个身姿伟岸的习武之人,他们一看到谢连州三人衣着,身体便立时紧绷起来,一边见手放上腰间刀柄,一边上前问道:“不知几位大师从何而来,可是有事要从世外村取道?”
他们客客气气,谢连州却懒得再探虚实,直言诈道:“明月庄主请我们来此处寻人。”
那几个人立时一顿,虽说很快反应过来谢连州几人口说无凭,身旁又无明月山庄的随扈佐证,打算装出一脸茫然来蒙混过关。可谢连州何等眼力,只看他们犹豫一瞬,便知自己找对地方。
眼见谢连州径直要入村中,几个弟子正打算抽出刀来拦上一拦,谢连州停下脚步,道:“你们可知我俗家姓名?”
谢连州住进明月山庄以来,吴怀璧便没再让人来过此处,这里的弟子自然不知谢连州的身份,听他这么一问,有些迟疑恐惧,心想难道是什么得罪不起的贵重身份?
谢连州看出他们犹豫,没再卖关子,道:“我本名谢连州。”
听见此话的人中,有的面露惊惧,有的懵懵懂懂,谢连州见他们神色,便知不用担心,带着明义和圆净离去时,还能隐隐听见身后的争论。
“你们不拔刀也就算了,怎么还不让我拦他,庄主可是说过了,没有她的命令不能放人进去的!”没听过谢连州传闻的弟子与其他人据理力争,惊讶之下更是直接说出此事与吴怀璧的关系来。
其他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叹道:“如果他要杀我们,我们在拔出刀剑之前就会死了,这样的话,拔不拔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识时务些,尚且能留下一条命。”
那人好不容易挣开他的手,恨恨道:“庄主待我们不薄,我们怎能这样不讲义气,不顾庄主命令?”
旁人劝他:“你个傻子,我们又挡不住这些人,真上去螳臂当车,肯定全都要死在这里,还什么用都没有发挥出来。还不如现在回去报信,守在山庄,真到了兵戈相见的时候,死在庄主前头也算有意义了。”
吴怀璧率领着的这些弟子,既识时务,又讲义气,若从这点来看,兴许她确实是个好庄主,才能让人这样行事。
谢连州怀着这样的心情踏进世外庄,有明月山庄的人在外村守着庄子,伪装村民待客,几乎没有真正的生人踏入此处。谢连州几人算是头一遭,可他们身上的僧袍,让那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从充满希翼便成了同病相怜。
这一回,不用谢连州说,明义都肯定他们找对地方。村子里的男人头发都半长不短,显然是剃度后才长出来没多久,有些没有刻意遮掩的,还能看出原先烫过戒疤的地方光秃秃的,没能再长出头发。
可明义没敢欣喜若狂地去找师兄,因为他发现,事情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世外村里不仅有被迫过上“还俗”生活的僧人,还有许多女人。这些女子身体瘦弱,做起来活来不像经年老手那样熟练,一个个就算不是花容月貌,也皮肤白皙,有一二颇值称道之处。她们行动间婷婷袅袅,毫无刻意,皆是经年累月下养出的习惯?,这种气质,明义是见过的。
他父亲的第十六房妾室便是这么走路的,她是他爹从花楼中赎回的女子。
明义还看见有妇人为那头发已经及肩的僧人擦汗喂水,两人俨然夫妇姿态。
明义不自觉退后一步,要是他那些师兄也如此,他是不是还是将他们留在这里,不见为妙?
谢连州看了他一眼,道:“你怕什么?”
明义愁苦道:“我们是内门弟子,不像外门弟子那样来去自如,可以随意还俗,尤其是犯了戒才还俗,那是要过戒律堂惩戒的。若师兄他们也犯了戒……”
他是抓还是不抓?
若是看见了不抓,就该他回寺中领罚了。
若是抓了,想想当年玄真,他离寺之前被打了一百零八板,本来还要废去武功,若非他执意报仇,突然暴起打伤众人,趁机离开度厄寺,只怕最后重伤难愈。
度厄寺是佛堂,更是江湖门派,若无严律重罚,又怎能保证弟子不会危害武林,有损本门?
“那几个是不是你的师兄?”
谢连州一眼看见远处有几个尚且没长出多少头发的僧人,为明义指出方向。
明义立即闭眼,慌慌张张地问谢连州:“他们身边有妇人吗?”
谢连州觉得有些好笑,特地沉吟片刻,眼见明义忍不住要睁开眼睛来看他,才给他回答:“没有,他们在认真种地呢。”
种地?
明义睁开眼睛,往远处看去,果然看见明德几个,他们穿着最普通的粗制衣裳,裸露在衣裳外边的皮肤已经晒得黝黑,此刻就算再穿回僧袍,应当也不像度厄寺弟子的模样。
明义一下朝他们跑去,在人反应过来前将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道:“师兄,我来救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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