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辰见他醒了,赶忙给他施了几针,思乐这才稍稍舒坦一些,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望着秋辰道:“主人,你没事就好。那群人想要抓你,他们寻到了这个地方,估计还会再来的。你快走。”
秋辰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思乐的手背上:“他们进来,你不会躲的么!为何要和他们起了冲突!”
思乐吃力地喘了口气,道:“我原本也没想惹他们,只是,他们一群莽夫,将你种的那些小树都糟蹋了。我想着,我跟了主人你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对什么东西这样喜爱。既然是你在意的东西,那么我理应护着。”
秋辰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既是感动又是痛楚,一时间只是紧紧地握住思乐的手。
思乐又道:“主人,我可能不成了,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快走吧。”他说到这儿,抬头勉力望了望姚雪,道:“你跟着他,我还是放心的。”
姚雪见状,上前两步,迅疾地在思乐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了他几处要紧的穴位。他做完这些,又抬手在思乐的额上轻轻点了一下,缓声道:“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秋辰也望着思乐,颤声道:“你省省力气,莫要再说话了。”他说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紧紧地攥着衣袖,盯着思乐的眼睛道:“你跟了我七年,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你?”
思乐还欲开口,姚雪却出言打断了他:“好了,你可别当我们是虚长了你几岁。有你主人在,定是会将你治好的。”他说到这儿,很用力地握了握秋辰的手,望着思乐,神色柔和下来:“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喝酒去。”
……
秋辰给思乐清了创,做了细致的止血包扎,又为他熬了力道强劲的药,尽管有姚雪帮忙,等思乐的状态终于稳定下来,也已经到了傍晚。
秋辰见思乐已经睡了过去,便和姚雪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他慢慢地将门关上,然后终于如同脱力一般,靠在了门上。
他轻轻闭上眼睛,沉默片刻,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最后猛得睁开眼来,望着姚雪道:“我想回去。”
他在这一刻,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盯着姚雪的眼睛,又十分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长舒,我要回去。”
姚雪一时间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过了半晌才道:“你……你可想好了?”
秋辰轻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道:“我不想再逃下去了。我也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我的身世而受伤了。”
“我身上的这笔烂账,已经伤害了太多人。我想要摆脱这个身世,摆脱身后追赶着我的那些人,可是这些东西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放过我。现如今,我不想再往前跑了。我想要回过身来,我想要正视他们。”
姚雪沉默半晌,最后只是道:“宁远帝这些年来一直未再得子,他的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应当比你大一些。这位公主是现今皇后所出,当时宁远帝还只是亲王。但是,”他顿了一顿,又道:“近年来,宁远帝的兄弟魏亲王是肱骨之臣,在朝中颇有权势。宁远帝这些年来没有子嗣,魏亲王对他很是讨好,因此,他有意把皇位传给魏亲王。”
姚雪说到这儿,盯着秋辰的眼睛道:“说是有意,其实是迫不得已。皇家血脉凋零,他后继无人,只能将位置传给自己的弟弟。可是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你出现了。若你回去,宁远帝定然是会将皇位传给你的。只是,魏亲王戚喻向来歹毒心黑,我在朝中多年,也从未摸透此人脾性。此番触及他的利益,定然不能善了。若你……若你选了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秋辰听完,许久都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想起白椋和秋枫,想起以前在星彩镇的无拘日子,想起这许多年来所遭受的苦楚,想到这几个月来宛若幻梦的安宁,又预想到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切,只觉得心中的愤怒像洪潮一般涌来,最后却又都归于平静。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又慢慢地染上了一抹哀凉。他最后只是微微笑了一笑,望着姚雪定定地道:“我别无选择。”
夕阳的余晖照在院中,秋辰站在背光处,被一片阴影笼住了。
姚雪望着秋辰半晌,看着他在阴影之中微微有些发颤,笑得很是哀凉。
姚雪垂下眼眸,有些自嘲地想,秋辰说自己是逃避,可他又何尝不是。几个月以来,他们对凉国的事漠不关心,对雍国的朝廷还有秋辰的身世绝口不提,只是在躲在这边塞仙境,以为这样,便可以真正自由,便可以陶然忘忧。
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烟阳,终究还是要去直视那些心底最抗拒的事。
好在,好在他们不是孤身一人。
想到这儿,姚雪猛得握住秋辰的手腕,把他往前拉了一把。秋辰被他拽得向前跨了一步,最后离开了廊下,站在了庭院之中。
夕阳的光芒终于照在他们二人身上,姚雪很用力地牵住秋辰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同你一起。”
暖光将姚雪的一双眼眸照得极浅,他微微扬起嘴角,对着秋辰笑道:“我说过,我认定的人,我愿为他一人开疆扩土,愿敬他若九天神明。”
“秋子吟,横竖我们的命都由不得自己,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们一起回烟阳去。自此以往,天高海阔,任你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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