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道菜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
糖醋排骨,红烧鳝节,米粉蒸肉,鲫鱼汤,凉拌莴笋丝,韭菜炒豆芽,豆干烧肉,清炒苋菜。
若是放在往常程宴平早就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可今儿却有些心不在焉,方才他跟孙婆婆说的话,也不知道赵吼听到了多少?
要是没听到倒也罢了,要是听到了呢?
一想起这个程宴平的脸就烧的慌,他会怎么看他?会觉得他存心不良吗?会觉得他恶心吗?会讨厌他吗?
“再多拿一副碗筷。”
赵吼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说第三遍的时候,程宴平才反应过来,他茫然的望着他,“可是我们就四个人啊?”
“那副空碗筷是给孙婆婆的儿子,花花的爹准备的。”
赵吼往他这靠了些,声音压的很低。
有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似是燎原之火般穿过他的脖颈,直接钻进了他的心口,以至于他的耳畔有好大一会儿什么声音都听不清,只余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程宴平依言又去橱柜里拿了一副碗筷,思索再三刚想要问赵吼方才听了多少,谁知才张口,花花就跟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手拉着他,一手拽着赵吼。
“神仙哥哥,赵叔叔,你们倒是快些啊,我都快饿死了......”
四人落座后,花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碟子糖醋排骨,口水都快下来了,可却不敢动筷子,从前在家的时候婆婆总说她没个正形,每每她先吃的时候,都要挨上一筷子。
久而久之便记住了,大人没动筷子前,小孩是不能先吃的。
赵吼起身给孙婆婆倒了杯雄黄酒,又给自己和孙婆婆的儿子倒了一杯,刚准备坐下的时候又看到坐在对面的程宴平正巴巴的望着他,于是举着酒坛子问。
“你也要?”
程宴平先是摇头,后又点头,最后紧张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喝还是不要喝了。
赵吼的手就这么虚虚的身在半空中。
末了还是孙婆婆发了话,“今儿过节给小后生倒上吧。”
程宴平暗自松了口气,心中愈发的烦闷起来,他在赵吼家待了好些日子了,日日同吃同睡,好端端的他紧张做什么?
花花看着自己的面前空空如也,撅着小嘴嚷道:“我也要,赵叔叔最偏心了,为什么不给我一个酒杯?”
孙婆婆凶了她。
“小孩子家家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这酒是随便乱喝的吗?”
花花的眼里登时就有了泪花,可当着孙婆婆的面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垂着小脑袋,瞧着可委屈了。
程宴平给她夹了块排骨,柔声安慰道:“花花乖,等你长大了再喝不就行了吗?”
小孩子的眼泪来去自如,闻言咬了口排骨,又笑了起来。
“那我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早点喝酒了。”
吃完午饭后,孙婆婆便带着花花回去午睡了,起初花花不愿,非得要跟程宴平一起睡,可赵吼家里就一张床,躺两个成年男人已经有些挤了,再加上个花花,只怕是要叠罗汉才能睡下呢。
中午的菜做的多,还剩下不少。
赵吼送孙婆婆出去的时候,叮嘱道:“晚上您就别费事做饭了,还来家里吃。”
等送完人回来后,正看到程宴平在收拾桌子。
跟才来的时候相比,程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拿着抹布擦桌子,动作丝毫不见生疏,仿佛是做惯了似的。赵吼瞧着他瘦削的背影,还有随着他擦桌子的动作而扭动的细腰。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一阵口干舌燥。
许是长时间没喝酒了,今儿多喝了几杯,于是走到井边喝了两口井水,顺带洗了个脸。
回屋的时候,两人险些撞上了。
程宴平垂着脑袋往左让了些,想要让赵吼先过,谁知赵吼也跟着往右边让了一步,两人再次对上了。
几乎同时,程宴平又往右移了一步,而赵吼也往左跨了半步。
如此往复了三四次。
程宴平再也受不住了,抬头望着他,大声喝道:“赵吼,你想干什么?”
赵吼满脸狐疑,不知道程宴平为何就动了怒。
他往后退了两步,让程宴平先走,然后再回了屋子。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久久不能成眠,迷迷糊糊间耳旁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自然也喜欢......”
他喜欢他吗?
喜欢他什么呢?
他只是个猎户而已,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
程宴平干完活之后,也不知在跟谁置气,只坐在廊下也不回房间午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
气着气着就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
梦里他看到赵吼手里拿着锅铲,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谁要你喜欢啊......”
他拼命的想要解释,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急的都快哭了的时候,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宴平,宴平啊......”
程宴平猛地惊醒,才发现眼角还挂着泪呢,他忙擦干了眼泪迎了出去,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来人是镇长。
整个龙门镇里也只有他会这么喊他。
镇长许是中午喝了酒,脸颊泛着红,怀里抱着两盆茉莉,见了程宴平,将两盆花塞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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