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寇翊不自觉眨了眨眼,道,“他脑子机灵,身手不错,入得了天鲲。”
他也知自己这话没答到点子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带他入帮,自会看好他。帮派人多事杂,我不会让他吃白饭不做事。”
范老大被寇翊这突如其来的保证搅得直想笑,摆着手说:“随意,这事儿我不管你。”
“不过,”他又话锋一转,笑道,“小窦托我问你,帮众之间说的那些关于你的热闹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
“你与小窦做赌,说好此行回来刀不沾血不染尘,可刀尖上却沾了血腥气。愿赌服输,就答他一个问题,否则他要抓心挠肺地窜跳,苦的是你范哥的耳朵。”
寇翊轻轻叹了口气,问:“什么热闹话?”
“行船三日,软玉在怀,温香盈齿。”
寇翊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范老大不怎么会说这样酸溜溜的话,这一听就是窦学医将帮众所传的流言给添油加醋后的结果。
“他是个男人,何来什么软玉温香?”寇翊无语道,“况行船那几日,我与他都并非无所事事。”
范老大耸耸肩,答道:“实在是因为你这表现与平日大相径庭,小窦自然觉得有意思。”
寇翊将范老大推回主船房间,搀扶着他坐到床上,才终于告辞出来。
正事没几件,不相干的事情倒是被问了不少。他与正巧熬好药回去的窦学医擦肩而过的时候,没忍住白了那好奇鬼一眼。
“哎...”窦学医看着寇翊的背影顿了顿,快步走回房间,迫不及待问道,“问了吗?睡了吗?”
“...没有。”范老大无奈道。
“没问还是没睡啊?”
“没睡。”
“啊...我就说,那小裴年岁不大,寇爷又不是什么老畜生。”窦学医嘴上说着,却难免有些失望地坐到床边,将药汤递过去,说,“对了,方才我瞧见小裴往食舱去了。”
*
裴郁离的确是往食舱去了。
天鲲帮总舵在垂纶岛一侧,而帮众们的衣食住行却全是在船队中进行的,垂纶岛对于天鲲来说,起到的作用更偏向于一个巨大的货仓。
至于里面都有什么,裴郁离暂时还未得知。
他只是在食舱里转了转,又与上前搭话的帮众胡乱说了几句,得出了这么条囫囵的信息来。
现下正是清晨,食舱里备好了许多早点,倒有些像城里的市集,每个摊位前都有伙夫。
只是这里的吃食不用花费银两,因为天鲲帮的每样东西,都是帮众们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拼回来的。
裴郁离对吃食不讲究,自小饿惯了的后果便是对饥饿之感很是迟钝。
但他知道自己被前夜的冷风冻透了,若是不寻些热乎的东西果腹,恐怕又会不争气地染上风寒。
他没有挑选的心思,直奔着最近的一处下了碗热气腾腾的小葱白面,一个人坐到了角落。
偌大的一个帮派,人心不可能都是齐的。
依寇翊恃才傲物的待人处事作风,对他不满的也一定不在少数。
裴郁离挑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并未品尝出什么味道,但不出所料的是,已经有人将视线投将过来。
他低头食面,目不斜视。
很快,余光便瞧见两人,似乎是一高一矮,向这边走来。
“熊哥!”似乎有人于后方急急叫了一句,“别冲动!回来啊!”
但那高矮个儿并未折返,而是哗啦两声拉开了裴郁离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唉!”后方那人见劝阻不得,原地一跺脚,自己走开了。
那一高一矮对着裴郁离打量了半晌,先是并未言语,而后见裴郁离没有主动搭理,高的那个才伸出手,十分粗鲁地敲了敲桌子。
他这一敲,木制的桌面都抖了抖,面汤盛得满,险些撒了出来。
裴郁离缓缓抬起了头。
这才瞧见这两人皆是一身横肉,虽身高相距甚大,五官长相却相差无几,像是一对亲兄弟。
“叫什么?”那高个儿又敲敲桌面。
裴郁离嘴角微微提了提,露出个只浮于表面的微笑,答道:“裴郁离。”
“哪几个字?说清楚些。”
“非衣裴,‘繁阴上郁郁,促节下离离’[1],竹之郁离。”裴郁离放下筷子,“两位大哥,我说得够清楚吗?”
这两位一看就鄙俚浅陋胸无二两墨,哪里知道什么“郁郁”什么“离离”,又听对方这问句里似乎是带着嘲讽,当下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
矮的那个直言道:“吃个面娘儿们唧唧,取个名字还他妈酸里酸气,什么玩意儿!”
他嗓门本就大,说起话来收都收不住。
食舱内许多人窃窃私语,都在往这边瞟。
高的那个伸手拦了拦,眼神示意同伴不要如此张扬,自己嗤笑一声,道:“我还当姓寇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眼光能有多高呢,搞了半天就好这一口啊。”
他又发出几道按捺着的古怪的笑声,说:“有女的不操偏去操男的,正常人不当要去当什么二椅子,难不成是男的水儿更多更带劲?”
裴郁离双眼一眯,没有说话。
“问你呢,哑巴了?”那矮个子又上来一唱一和,两只精壮的手臂往前一推,推得那长木桌整体往前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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