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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逃离不开这样的囚笼,他身上系着的东西太过于沉重,沉重到他连去死都不配。
    直到他被李小姐收为内院仆从。
    周围尽是恶鬼,可只要小姐愿意给他捧一盏灯,只要那一点点的余热,他可以为此付出一切。
    那余热维持不了多久,他自小便是这样,但凡有一点点温度,都会在不知何时就化作一团虚幻。
    小姐的身亡又验证了这一点。
    此时此刻面前却出现了一团炙热的火焰,足以将他破败的身躯全部包拢。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找到了什么。
    他险些分不清死亡与现实,可当下感受到耳旁的呼吸声,他竟清晰的知道,他活过来了。
    他对这份温度产生了巨大的依恋,好想一头扎进去,好想用尽全力去拥抱,好想...
    他的双手猛地抬起,死死抱住了面前的人,像是要把自己揉化在这股温热里。
    “你醒了?”寇翊的声音里含着惊喜,怔愣一下,立刻覆手摸上了裴郁离的脖颈。
    那里不再是冰凉一片毫无生气,那里沁出了薄薄的汗液。
    裴郁离没有力气说话,他只是在那瞬间觉得,有人在等他回来。
    有人在等他回来,多好啊。
    寇翊捧住了他的头,想要将他平放下去。可后者却近乎执拗地往前蹭了蹭,寇翊动作一顿。
    半晌,听到裴郁离声音极小地说了句:“对不起。”
    这一句话融化了寇翊在此之前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那把直朝着心脏去的刀,那颗要他命的沁流珠,在这一刻似乎都算不得什么。
    裴郁离轻轻触了触寇翊背上的伤口,又重复道:“对不起。”
    “先躺下,”寇翊说,“我去叫窦学医。”
    “不用,”裴郁离摇摇头,“我不死,我不会死了。”
    寇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质问他为何痛下杀手,未免显得不近人情。主动提起那块玉,又怕刺激了他。
    他寇翊明明一直特立独行,从没有如此替别人着想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试图取他性命的人。
    真是不清醒。
    好在裴郁离终于放开了双手,在他的怀中又依依不舍地停留了片刻,说:“放我躺下吧。”
    寇翊依言去做,边说:“窦学医就在隔壁,你若觉得不舒服便告诉我。”
    “嗯,”裴郁离应了一声,转而说到,“我几日前钻了牛角尖,认定了你是凶手,对不起。”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寇翊都要仔细去听才能听清每一个字。
    且不论寇翊本就已经不再生气了,就算真在气头上,也要被这连续的三声“对不起”搅得没脾气。
    他看了裴郁离一眼,问:“你为何觉得我是凶手?”
    为了帮裴郁离节省些说话的力气,他甚至蹲下身来,就贴在床榻边。
    “因为...”裴郁离低下眸子,“因为那块玉,是从你的身上掉出来的。”
    寇翊一愣,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
    “可你并不认识那块玉,而且...并不是那般粗鄙恶臭之人。”裴郁离继续道,“所以我想问你,那玉究竟是从哪里得的?”
    寇翊找回了些记忆,眼神略有变化,先问:“那块玉是谁的?”
    “那是小姐的贴身物。”裴郁离犹豫了一下,答道。
    寇翊心里抖了抖。
    他记起六日前岸边礁石处躺着的那女子。
    那是登上李家货船之前领的任务了,他与十几名天鲲帮众一同帮一艘海船押镖,从遥远的外邦押到东南陆域。
    其中就有那熊家兄弟。
    远航的路线长,路过的海域广。
    他们在非大魏统辖的海域遇到了一帮海寇,又在进入国域后遇到了另一帮。
    将近一个月的航程。
    在那一个月之前,寇翊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完全愈合,那些伤都是帮派内部霍乱时留下来的。
    范老大本不想派他去走那么长的航路,可当时的每一次任务都是帮范老大立威的关键,所以寇翊义不容辞。
    在船上厮杀过两场,天鲲帮的弟兄们身上都沾着血腥气,也都大大小小受了些伤。
    将货船成功运回陆域后,帮众们决定前往城中先囫囵诊治诊治,顺带着打些日用的货回去。
    寇翊好在只是旧伤撕裂,未添新伤。
    于是前往城中药铺随便敷了些止血散,便返回海岸边,等待帮派回航的船只来接他们。
    要说那日的天气也是奇怪,清晨快到陆域时明明透着晴空万里的预兆,可等他再回到海岸,便觉层云笼日。
    虽不说要下雨,可天色也是昏暗的。
    天晴时海水湛蓝,风光极好。
    可遇到阴云天气,整片海域全是阴黑的,风里夹着水汽,空气里只透着股潮湿又咸腥的味道。
    整片海岸连人也没有。
    寇翊在海面上生活了十年都未能习惯这股子味道,耸了耸鼻子,提着垂天云一人往港口去。
    就在这间隙里,他听到不远处竟有人声。
    他甚至第一时间听清的不是对话的内容,而是那语气。
    粗鄙低陋,不堪一闻。
    紧接着有丝丝啜泣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轻细极了,其中含着无边的绝望,一听就是女子在哭泣。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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