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日的时间,场上的局面有了明显的变化。
高台侍女带着笑意,用着娇媚的声音宣告今夜的结果。
“秦公子余款一万四千五百一十两,方公子余款九千六百五十两,王公子余款一万零二百二十两,周公子余款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两。”
各家余款差距已经拉开。
“秦家出局挂头六人。”
赌桌边的四位公子品着上好的点心,时不时地碰碰杯,并不多饮。
每个人都掩着自己的得失心好似不在意地谈笑作聊,却也都隐讳地注意着这场赛事的结果。
“秦兄好运势啊!”姓王的公子哈哈笑着,道,“越是刚开始,出局的也就越多!秦兄这一整日才折了六个出去,想是稳操胜券啦!”
“哪里哪里?”秦昭满面红光地做谦虚状,摆了摆手说,“现在下结论岂非为时过早?再听听嘛!”
“方家出局挂头...”侍女看到白纸黑字,虽略显诧异,可也并不表现出来,照常道,“四十三人。”
方公子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绕着圈子敬了顿酒,自嘲道:“倒霉了,倒霉了!”
“王家出局挂头三十九人。”
听到这话,方王两位公子勉强能够保持神色如常,倒是周元巳神情微微顿了一下。
那战必赢说好了维持六七成的胜率,怎得这么快就赶了这么多人下场?岂非做得太明显了?
周元巳与贴身奴仆对视一下,眼神中有问责的意思。
贴身奴仆赶紧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错,会去多叮嘱战必赢。
这战必赢是周元巳重金从北方请来的赌手,自视甚高,性子难免桀骜,是得多盯着些。
“周家出局挂头十六人,候位挂头补上,共剩余八十五人。”
“周兄运势也不错啊!”
酒桌上的互相恭维又开始了,周元巳举起杯应和上去,没再分出心思想其余事。
清点完毕,接下来就是照例询问是否有人自愿成为活挂头。
那自然是无人。
裴郁离收也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回过头去,下意识寻找寇翊的身影。
斗鸡场旁没有,舱口处没有,整个活挂头区都没有。
被迫出局的活挂头中还有乱喊乱叫着极度不甘心的,也有断手断脚嚎啕大哭着的,都被小厮们拖着拽着往下层去。
二楼传来一声呵斥,是这些挂头的鬼喊鬼叫声扰到了贵客们,同时也碍着了高台侍女尚未说完的话。
场间混乱,裴郁离还在寻找寇翊,便觉被谁撞了一下,衣摆被人扯住了。
他低头一看,不禁皱了皱眉头。
一双手紧紧攥在他的衣摆上。
那手的十根手指的第一个关节尽数被斩断,断裂处噗噗冒着鲜血,抓人却像鹰爪一样紧。
“我不走!我不走啊啊啊——我还没输!”抓住裴郁离的挂头发髻都已经散乱,歪歪斜斜地趴在脑袋上,看起来滑稽极了。
那挂头是把裴郁离当人形柱子,用着鲜血淋漓的手钳住人赖着不走。
旁边有一名小厮扯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拽,一听那挂头在喊叫,心里一抖,赶紧蹲下去捂他的嘴,低声喝道:“叫什么叫!乖乖呆着!若惊扰了贵客,没你好果子吃!”
“呜——呜呜——”那挂头拼死挣扎,血迹滚烫,顺着裴郁离的衣摆往下滴落。
小厮脑门冒汗,又不敢大声训斥,一边嘀咕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去扯。
裴郁离被带得摇摇晃晃,身形不稳,直要往前扎。
他真是这出闹剧里最无辜的那个,无论是那鲜血还是耳边的吵嚷,都刺得他头疼。
“放手!放手!”小厮顾不得管周围人,一只手捂着那挂头的嘴,另一只手赶紧去掰他的手指头。
手上的力气都还没落下,面前刀光闪现,一道锋芒贴着那小厮的手指尖利落而下。小厮顷刻间头皮发麻,反应不及,一屁股向后坐到了地上。
那断了手指头的挂头捧着一片衣袍,也一头扎了下去。
裴郁离跺了跺脚,站在原地微微弓身,将青玉枝沾了血的刀尖往那挂头的脸上蹭了蹭。
这才归刀入鞘,含着笑问那小厮:“兄弟,你们这是要把出局的挂头带往何处啊?”
小厮咽了咽口水,顿觉眼前这笑容都有些可怕。
虽说方才那短刀并未伤着任何一个人,可那刀口寒光贴着他手指尖过去的时候,其中的狠厉决绝毫不遮掩。
小厮到现在还觉得后背发凉,揣着一丝惊惧老老实实地答:“去下层仓库。”
“下层仓库不都是活畜食材一类?难不成还关人?”裴郁离起了些好奇心。
“出局的活挂头不好管教,因此下层是有几间屋子用来关人的。”
“哦~”裴郁离点点头,又斜了一眼地上那狼狈不堪的挂头,直起身子走了。
“一日时间到,场间贵客可换挂押注。晚间赌场不闭,各位随意。”
高台侍女又宣告一句,下台离开。
有其余侍女端着银盘走向赌桌区域,将那银盘端端正正置于徐公子的面前,道:“公子以二百两保周家挂头,如今尽数归还。”
裴郁离从第十一局走狗局开始,一直连胜,将周家挂头手中的二百三十二两银子全赢到了手中。
因此,为他做保的两位富户就可以收回此前付出的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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