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海水似乎格外的蓝,阳光透过窗子斜照进来,正好笼着一半的床。
裴郁离难得将窗户全部打开,整个房间充盈着清新的味道。
这时候,他听见门外似乎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拉开了。
裴郁离回过头便看见寇翊进来,他对寇翊看了一眼,转身拍拍贺呈的手:“呈呈,哥哥用完药有些困了,想休息一会儿。”
贺呈抓起个糕点,善解人意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冲着裴郁离和寇翊都摆摆手,乖乖跑出门去了。
“今天回来得早,”裴郁离迎着寇翊过去,说笑道,“是想和我一起用晚膳吗?”
寇翊将面上那点不自然都掩了下去,说实话,他一见到裴郁离,心头的乱绪便已经平息了一大半。
“你被贺呈投喂了半个月,怎么?不想和我一起吃饭了?”
“那怎么会?”裴郁离牵住他的胳膊往窗边去,边说,“呈呈又不会像你一样喂我,还是你贴心。”
“合着你是没长手吗?”寇翊看向蔚蓝的大海,笑了笑。
“长是长了,”裴郁离将两只手都举到寇翊的脸前,“啧啧”了两声,说道,“就是没力气,拿不动筷子。”
又开始了,胡说八道。
“说实话,”裴郁离打了个哈欠,“我那药有没有安神的功效啊?”
“你近日喝的都是补气的药,不怎么安神。”寇翊将他两只手都扒拉下来,视线落回到他的脸上,问道,“怎么?睡不好吗?”
裴郁离夜里睡不踏实惯了。
前几个月总梦到小姐、梦到碎玉、梦到佛像,又或是梦到祈福帖。
近日来开始梦到少时的一些事,有时是李府灰扑扑的高墙,有时又是裴府的一些场景,乱七八糟的。睡着的时候全往脑子里钻,醒来的时候又都是零星片段,记不分明。
寇翊睡眠极浅,远处的声音都听得清楚,更别提共枕之人的动静了。
他也想过要在汤药里加一些促眠的药材,或是像之前那样,每晚点上一柱安神香。
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真要是依赖这些才能求个安稳觉,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寇翊嘴上不说,心中却难免担忧。
因此最近贺呈能日日陪伴裴郁离,其实的确是件幸事。
“不是,”裴郁离说,“我只是常常自午后便开始犯困,还当是药物所致呢。”
“天热了,你身子又虚,容易犯困。”寇翊伸手将窗户关小了一些,对他说道,“睡一会儿吧。”
裴郁离又开始耍浑:“你陪我睡。”
“我不习惯白日里阖眼。”寇翊说。
“我也不习惯枕头边没人。”
寇翊一时语塞,方才还想着有贺呈是件幸事,这会儿又开始腹诽,那熊孩子真是把裴郁离给彻底带坏了。
正儿八经的话不会说,一套一套的倒是信手拈来...
等到寇翊腹诽完那无辜的小娃娃,他已经被裴郁离拉着到了床边。
两人脱下外衫,又将帷帐放下遮挡光线,像此前的无数个夜晚那样,一人搭着被子的一个边角,一起闭上了双眼。
帷幔内很静,静到他们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裴郁离突然说:“我睡不着。”
“......”
“你给我讲故事吧。”
“......你多大了?”
裴郁离对寇翊的提问置若罔闻,反倒轻轻牵住了寇翊放在身侧的手,道:“给我讲讲,你怎么了?”
寇翊于昏暗中睁开了眼睛。
“上次便不愿意说,现在还不愿吗?”裴郁离侧过身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看向寇翊的侧脸,说,“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寇翊轻轻吁出口气,被烦闷包裹着的心像是打开了一条口子,能再度呼吸了。
“我不太会讲故事,”寇翊交待道,“真要说来,其实也就是那姓周的是我的二哥,十岁之前对我很好,后来伙同我的大哥害了我的故事。”
裴郁离被这言简意赅的叙述弄得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才问:“所以,你本姓周?”
寇翊不愿意承认这个,只说:“十岁之前的确姓周,后入了天鲲,我便自己做主,随了母姓。”
“啊...不怪你总是臭讲究,原来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裴郁离眨了眨眼,道,“少爷脾性,有钱惯的。”
“......”
“你与那两个姓周的混蛋是一母同胞吗?”
“不是,”寇翊答道,“周元韬是三姨娘所出,周元巳是五姨娘所出。五姨娘走得早,因此周元巳在我母亲膝下养大。他给我母亲做儿子时,我还没有出生。”
“你母亲待他如何?”
“视如己出。”
大户人家里,只有嫡母才会被称作“母亲”,裴郁离捋顺了前因后果,又问:“所以这是个养虎为患的故事,哦不,是狼,白眼狼。”
寇翊笑了笑:“确实。”
“二楼那姓周的蠢货便是周元巳吗?”
“是,”寇翊被他这一口一个“混蛋”一口一个“蠢货”哄得想笑,也将脸侧过去,补充道,“他排行老二,比我大七岁。”
“嗯...”裴郁离想了想,“如此看来,教训他教训得还不够。他怎么对你的?我原样替你报复回去吧。”
裴郁离用着轻松的语气说这话,寇翊便也用同样轻松的语气答:“十岁时,他将我绑在了海边的礁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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