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面对寇翊也算是谨言慎行,判断出寇翊不太好招惹,便把一切都提前问得清清楚楚才好。
寇翊懂得“是药三分毒”的道理,道:“用最不伤身子的药,慢些无妨。”
大夫嘱托道:“三分药、七分养,药物见效慢,你可得耐心给他养。”
寇翊低眸看了看裴郁离,答道:“一定。”
一位小北舵帮众拿着大夫给的药方出门去了,大狱中的几个官差面面相觑杵在一边,不知作何想法。
裴郁离一丝意识也没有,窝在寇翊的怀中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也微不可闻。好在他暂时远离了一切疼痛,无论是身上的还是心上的,终于都不再侵扰到他。
寇翊抱住了他的膝弯,想将人捞起来,那几个官差见状阻止道:“嫌犯不可离开大狱!”
寇翊心疼得简直要命,根本不想也无暇顾及这些。
可这时,大夫也伸手道:“别动他。”
寇翊双手一抖,止住了动作。
大夫犹豫道:“病人气弱,恐经不起移动,等这口气吊稳了再动不迟。况他身上有无外伤还未可知,须得查看。”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几个小北舵帮众已经围到了官差们的身前,贴心地阻住了他们的视线。
官差的职责便是盯着犯人,以防犯人与外界人接触做些向外传信的勾当,因此出于职责也得探头去看。
小北舵帮众毫不客气,捏的拳头嘎吱嘎吱的响,做足了要打人的势头。
天鲲帮众有多横这些官差也有所耳闻,当下便怂怂地收了视线,想来嫌犯昏迷不醒,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在这间隙,寇翊已经将裴郁离的腰带解下,轻手轻脚地将三层衣物一层层掀开了。这一掀开,寇翊的呼吸都跟着一滞。
他看见裴郁离的上腹正中有四个明显的凹陷,那凹陷深入皮肉,印迹的边缘都还是淤紫的。
熟悉各种武器的人都能一眼识出,这是方棱指虎的印迹。顺着那印迹往上直至锁骨处,还有几道乍眼的划痕,是坚硬的指虎在皮肤上剐蹭的结果。
指虎的重压是导致第一次胃出血的直接原因,大狱果真对裴郁离用刑了。
寇翊眼中的怒气呼啸而出,一手将裴郁离的里衣合上,温热的手掌覆在那薄薄的一层里衣之外,给裴郁离传递着温度,却冷声道:“罪名未定,为何用刑?”
牢狱刑罚多半都是对未定罪之人使用的,不就是为了逼他们认罪嘛...
可这话官差们不敢对着寇翊说,他们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死,反正又不是他们动的手。
寇翊怒意虽盛,却还不至于对几个无名小卒发什么无用火,忍了忍,道:“我得留下。”
不说裴郁离的嫌犯身份,就说他的身体状态也离不开这牢狱,寇翊不可能放他一人在此,必须留下照顾。
“这可不行!”官差惊道,“牢房重地,今日你们一伙人一同前来已是破例,怎么还能说留就留呢?”
小北舵帮众替寇翊答道:“别废话,尽管去请示你们大人!”
官差们怔愣了半晌,其中一人只好去禀报抚台。
那抚台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李府家奴背后竟然也有天鲲帮做靠山。半个月前圣上刚下旨赐封天鲲帮主为银翼将军,这帮派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抚台能行的方便自然会行。
更何况寇翊信誓旦旦地在府衙前击响了鸣冤鼓,案子已经闹大了。若嫌犯确为无辜,官府用刑就更是不占理。
现如今不过就是留在狱中照顾个病人而已,不是什么非得拒绝的大事,抚台自然会应允。
官差很快赶了回来,道:“留下可以,但不可携带利器,而且只能留一个人。”
寇翊如今看这衙门的所有人都不顺眼,闻言一脸不悦地将腰间系着的青玉枝交给了一位小北舵帮众,嘱咐道:“替我收好。”
那帮众在青玉枝的刀柄上快速而轻声地敲了几下。
——那个叫桃华的侍女怎么办?
寇翊也敲几下,回应道:
——看住了,等我出去亲自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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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周元巳狠狠一拍桌子,对着回府禀报的小厮发脾气,“人好好的去了大狱,怎么能不见了?!”
小厮跪地伏身,忙道:“小的们就在大狱拐角的小巷中等候,可那丫头刚从牢门出来,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荒唐!”周元巳气道,“叫你们抓个婢女都抓不住,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他的身边,周元韬刚放下一盏茶,问:“牢中是什么情况?姓裴的...”
周元韬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另外有人直往厅里扑,大呼道:“少爷!有人击响了鸣冤鼓,进了府衙!”
“然后呢?”周元韬也皱了皱眉,问道。
“然后有大约五六个人一同去了大狱,剩下的还未可知,小的一见到便急急回来禀报了!”
“抚台大人怎会许人直接前往大狱?”周元韬疑惑道,“击响鸣冤鼓的人是何身份?”
那小厮正是周元巳上赌船时所带的随身亲信,他思索了一下,道:“脸倒是没看清,但领头的人一身黑衣,身量极高!”
小厮又顿了顿,继续道,“小的不敢胡说,但应当...是三少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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