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跃则盯着江隐奇,她有点后悔自己脱口说出这样的话来,自讨没趣的说法。除了证明她嫉妒又小气,很难得到满意的答案。但是,辛跃仍然盯着江隐奇,她还是想等待一个答案。辛跃知道自己纠结的是什么,她纠结江隐奇到底爱不爱她?
我们的江隐奇可不会被难倒,对于一个很容易进行宏大叙事或者用类比来诠释事物的人来说,都喜欢避免就事论事。因为很多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答案。比如,江隐奇前不久亲口在这里讲述她与周枫的故事,就算巧舌如簧她现在也无法做到就事论事而不搅黄了眼前这份爱情。真相事实往往都很伤感情。不是因为辛跃特别小气难缠,而是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排他的。
江隐奇开始她的宏大叙事了,“辛跃,你知道我常常独自旅行,我最喜欢的旅行地是美国西部、澳洲中部那样的荒凉之地。它们不会像拉斯维加斯纽约那般贴心地满足我们的各种欲望,熨帖地提供美食和服务。那些荒漠自顾自地存在着,寂静壮美,风云变幻。我在那里赞叹、迷恋、劳累、跟动物周旋、迷路……但是它们对我的一切不闻不问。我发现,那些土地一点也不在意我,但我却在意它们。我流连在大自然中,顺应着大自然的节奏,学着热爱每个地方。这反而会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辛跃听得一头雾水,用夹杂着一点紧张一点愠怒的语气说道,“江隐奇,你又开始这种宏大叙事了,你和荒漠的关系,跟我现在的困惑有什么关联?你的意思是,我不必在乎你爱不爱我?还要有满足感?”
江隐奇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忍不住凑近辛跃气得稍稍歪斜的嘴角亲了一下,只是蜻蜓点水式的那么一小下,“好,我改,我就实话实话了。但是你可不能生气。”
一听说江隐奇马上就要说出令自己生气的话,辛跃就更紧张。
江隐奇显然发出了各种错乱的信号。她先说了荒漠带来的因为不回应而产生的满足感(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江隐奇是准备不回应?然后还要求自己有满足感?满足什么?江隐奇又不是荒漠,她为什么就不能回应?);然后江隐奇又亲密地亲吻了辛跃,而且是亲吻了嘴角(为什么是嘴角?是吻歪了还是就有这个癖好?但是显然嘴角被吻感觉很好。);最后江隐奇宣布要说出可能令辛跃生气的大实话(什么意思?我听见大实话就会生气?是说我喜欢听假话?事实上,自己真的想听大实话吗?)。
辛跃完全破解不了。爱恋让辛跃失去了幽默感。她也无法做到倾听江隐奇说话,而是不断破译江隐奇的弦外之音。辛跃在爱情中失去了主见和机智。
江隐奇开始就事论事了,“我刚才说了半天荒漠,只是想说,健康关系的根本姿态,就是简单。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说你喜欢这个房子,让你舒服又安心。”
“我当时以为这是你的房子。”辛跃急躁地回嘴。
“这当然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樱桃树。更简单来说,你可以去掉所有的定语,她们就是一栋房子和两棵樱桃树。它们从来不曾属于过周枫,她也不要。”
“我知道你还在纠结我讲的故事,但是,辛跃,那只是我讲述的一个故事。在你听到那个故事之前你单纯地喜欢这栋房子带给你的安心,也单纯地抱怨这栋房子的缺陷。你完全可以保持你的这些看法,房子没有改变,樱桃树自然开花结果。那首林夕的情歌,事实上根本都没有多少人知道是林夕写给黄耀明的歌。一切只是因为你的心态变化了,你变得在意这些东西,你开始想分清什么是属于你的,什么不属于你。房子不在乎它属于谁,樱桃树也不在乎。”
“不对,江隐奇,你自相矛盾了。你说过,你帮客户设计房子的时候,都会听他们的故事,然后建筑保护他们梦想的房子。是你亲口说的。”辛跃争辩。
江隐奇笑,“这些是我说的,因为我的客户们都是凡人,跟你我一样的凡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恨情仇,有矫情有执念。所以我就像拉斯维加斯一样,满足他们的欲望。”
“你都知道我是凡人了,为什么要求我脱俗?!”
“我不是想让你当小仙女嘛,脱俗不好吗?”
“我不是仙女,我就想庸俗。” 辛跃进入恋爱女人的不讲理状态了。
“好,那咱们就庸俗。你说吧,我改。” 江隐奇知道自己差不多已经过关了。
“改什么?”辛跃又跟不上了。
“改房子啊。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房子?你能说出来,我就能改。建筑师,得天独厚的条件啊。”
难题又回到辛跃这里了,辛跃咬着唇想了一会,沮丧地说出了实话,“我不要改房子,我就是吃周枫的醋。”
江隐奇笑着凑近辛跃,是再次凑近辛跃的唇,轻轻地啄了一下唇,依然很纯洁的那种,只是不再是嘴角,而是唇。
“傻丫头,你吃醋啊?周枫从来不曾来过光隐阁,她没有吃过那树上的樱桃,她不想成为这里的主人。你还不明白吗?这栋房子里到处都是你的气息,你朗读和唱歌的声音,你做饭的味道,你摆放的物件,你整理的花园,用深情的目光浇灌樱桃树。你像个洁癖一样到处擦抹得一尘不染,我掉根头发你都要跟在后面捡起来。院子里的那些鹅卵石都被你涂抹得花花绿绿,全是你的画风。那些清甜的樱桃被你吃掉了。你还看不出来吗?光隐阁现在就属于你和我。它保护我们安全度过这艰难的一年,记录我们俩的这段生活。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江隐奇发现自己讲着讲着,不知不觉地就回答了辛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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