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原来是要来见好基友生前的家人,带上她大概也是想感谢一下她在这件事中的帮忙吧。
伊藤一家人都很热情地款待了这个小儿子生前的友人,甚至还以为竹取澈是比利的女朋友——比利懒得解释这事情的复杂性,只说是“公司同事一起来这边出差”就应付过去了——虽然竹取澈通过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户普通人家面对比利时有些神态上的细微尴尬和不正常,但很快就调整好了。
由于当初伊藤俊三郎出事时比利还远在南大西洋捕鱼,因此这还是他回国后第一次来到伊藤家探望这位昔日的叔叔阿姨。
“说来不怕你笑话,比利。”伊藤俊三郎的父亲沉痛地说道,“那天俊三郎的葬礼上,我听到有些来参加葬礼的人窃窃私语地说那孩子是叛徒,背叛了自身的职业荣耀,根本配不上称为公安……你最了解他了,在你看来,这是真的吗?”
人高马大的混血儿男青年凝视着友人父亲那双充满了疲惫和哀伤的眼睛,最终坚定地摇摇头:“我认为这不是真的。俊三郎他……就算死,也不会当叛徒。”
只可惜随着真正叛徒“蜻蜓”的死去,过往的一切真相均已经被遮掩住,只有亲身参与过的人才能多少管中窥豹到真相。
在更多人眼里,甚至包括伊藤俊三郎生前效忠的公安部门里也有不少人是这样认为这货是个叛徒,只是运气不好被上线揭发出来罢了。
但是无论是竹取澈还是比利都没有办法向上申述。
不然怎么说?
你们日本公安搞错啦,伊藤俊三郎不是叛徒,“蜻蜓”才是!快点给他平反!
那证据呢?
证据……亡魂的证词算不算?一个雇佣兵讲述的鬼故事算不算?
——难道要这样说吗?
遗憾的故事每天每刻都在发生,生活不是十全十美的结局。
对于比利而言,他已经为好友报仇,这就足够了。
听到比利对于自己幼子给予的肯定,这位中年丧子的老父亲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稍微舒缓开了一点,旋即又仿佛被什么哀伤的东西给袭击了内心:“我真高兴那孩子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
比利眨了眨眼,坦然回答:“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他这样的朋友。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他不是叛徒。”
等到他们告别了这户人家后,外头已经夕阳西下了。这正是恰晚饭的好时机,也是竹取澈此行的最大目的。
走路低头,想看看地上有没有钱可以捡的雇佣兵少女双手插兜地走着,忽然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比利略微挑眉,似乎有些诧异:“你看出来啦?”
“我又不是千春那个笨蛋。”竹取澈笑了起来,“你不喜欢港口黑手党,如果不是为了调查伊藤俊三郎的死亡真相,你根本不会来这里。”
双手插兜的青年人沉默了片刻,夕阳光线柔和地照在他忧伤而线条分明的脸庞上,让人联想起欧洲的那些大理石雕像。比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些答非所问地说起其他事情。
“俊三郎他从小就很有正义感。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是在放学后的小巷里见到他保护两个国中生,他们被几个高年级的不良学长围着勒索……你知道那有多好笑吗?俊三郎那个白痴都没有对手身体的一半壮实,就还努力保护那两个少男少女……”
“后来我就帮了忙,打跑了那几个不良学长。我让那两个国中生赶快回家去,但俊三郎已经被那群人打得鼻青脸肿,只好在回家前去了附近的诊所处理伤势……我想着帮人帮到底就跟着一起去,却发现他和医生很熟悉。那个医生骂他‘你病都还没好几天就不要命啦?’我这才知道他以前一直是常年生病的人。”
“于是回去的路上我就问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那么弱小还要去帮助别人?小惠丽,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竹取澈沉思了几秒,难得地没有开玩笑而是认真回答:“要么是天性使然,要么是曾经也受过他人的无偿帮助吧。”
比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是的,他是二者兼有。这混蛋从小就正义感十足,看见别人夫妻吵架都要凑过去主持公道……不过他也跟我说,从小到大,如果不是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好心人对他出手相救,他早就突然发病死在某个路边的角落里了。”
“在他最早发病的那一次刚好是个大雪天,父母和哥哥都出门在外办事,家里只有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当时救护车因为大雪封路进不来,是一个路过的邮差伯伯见到这孩子病危,二话不说地就把人背起来徒步在雪地里走了快三十分钟才到了最近的医院。”
比利这样说着,脑海中又浮现起当年的自己与那个瘦弱的少年一边笑一边走的情景。
【“那个雪都超过膝盖那么深了,一条腿先是踩下去,然后拔起来……超级费力的!更别说那个伯伯还背着我,大半夜的拼了命地赶去医院……我当时虽然年纪小,但趴在他的背上将他粗重的喘气声、心跳声之类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么冷的天,人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都变成了白雾,在我的记忆里,那个晚上的白雾一直萦绕在我身旁没有散去。我啊,我当时就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次没事,我以后也要去帮助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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