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颜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便皱着眉头问:“徐晏,你如今怎么话这么多了?”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她话多么?
看着她颇带恼怒的神情,徐晏轻笑了一声,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柔和,伸手扯了扯她的披帛:“这个掉地上了,小心等会绊一跤。”
顾令颜垂眸一看,果真是自己那条百草纹茜色泥金的披帛拖到地上了,此刻另一头正被徐晏给攥在手里提了起来。
她红着脸将披帛拽了回来,重新在衣襟上挽好,随后又瞪了眼徐晏。
不过片刻,她掉头疾步往正院走,似乎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沿着游廊朝府中深处而去,连周遭的景致也无心再去欣赏。
徐晏唇角挂着三分笑意,凝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知道小团花纹绛色裙摆最后消失在转角处,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锦匣后,他沉思片刻,抬步朝着同顾令颜相反的方向而去。
沈定邦刚从顾证的房里出来,准备去找顾立信,却刚刚好在院门口和太子撞了个正着。
他挑了挑眉,站在那行了个礼:“这个时辰了,殿下还不回宫去么?”
一看到他徐晏就满肚子的火气,勉强压抑着怒气问道:“孤将这个匣子拿给你保管,你怎么给了颜颜?”他心知顾令颜根本就不想收他的东西,便也从未奢望过将锦匣里的东西送给她。
沈定邦先是怔愣了一瞬,才想起来了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他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而后方才迟疑说道:“这……许是我刚才准备拿给殿下,却不小心给落在游廊那了。”
“你!”徐晏恨不能给他一拳,将将伸到一半的时候,又把拳头给收了回去。
只因他看到沈定邦毫无畏惧的看着他,眼中似乎还带着点……跃跃欲试?
怎么?他是想再挨一顿打,然后装可怜么?
他想起上次明明到处都是伤,偏偏脸上没有半点痕迹。而沈定邦就因为脸上的那丁点伤势,装得像模像样的,让颜颜围着他转了许久,关怀备至,甚至于以为是他单方面殴打沈定邦。
不但如此,甚至于,她还为了沈定邦而冷眼看他。
想到这儿,徐晏的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故意的?”
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可不能为了个沈定邦就功亏一篑。
“真不是。”沈定邦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有理没处说,他有些懊恼地踱了两步,无奈道,“更何况,我又凭什么要将你的东西给三妹妹?”他闲的没事做么?
徐晏一下子愣住,也心知沈定邦说的话没错,他恐怕宁愿将自己的东西扔了,也不会让颜颜看一眼的。
思及此,他挥了挥手,敛眉道:“知道了。”
太子在门口的动静,顾证早就已经听到了,待沈定邦一走,他就猛地从里面打开了门,拖长了声音道:“哟,我当是谁呢,殿下可是来还我的画的?”
徐晏僵了一瞬,方道:“你自己不注意,将画掉了出来,同孤有什么关系?”
“殿下能不能要点……”顾证满脸扭曲的看着他,将话说到了一半,剩下的留给他自己体会,“连我妹妹给我的画都偷,你以前得的还少了不成?”
顾证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徐晏紧抿薄唇站在那,身子僵硬不堪。但又不得不承认顾证说得没错,颜颜从前,确实经常送他画作和别的礼物。
但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收到过颜颜送他的画了。
“孤何时偷你的画了?”徐晏拧眉道,“你自己不在意,孤喜欢就捡了起来收着,竟还赖上孤了。”
顾证低骂了一句,一脚将另外半扇门给踹开,随后让徐晏跟着他进去,一副要跟他好好清算清算的架势。
院里伺候的侍从见俩人要干架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但又怕被伤及无辜,磨磨蹭蹭的在那看了许久,不敢上前。
进去后,顾证又将门给踹上,压低声音道:“听闻崔大将军要在河西整顿兵马,约莫得等到冬至前后,方才回京。”
徐晏揉了揉睛明穴,敛眉道:“孤知道。”
不过片刻,俩人的声音逐渐压低了下来,即便是贴在墙外,也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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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去了正院后,却发现自己去早了,还未开始传膳,便先陪着杜夫人坐了一会。
“你祖父和你阿耶还在商量事,让咱们晚些用饭。”杜夫人抚着她柔顺的发丝,轻声说了一句,又小声抱怨道,“他们两个也真是烦人,就不能吃完了再去说么。”
顾令颜抿唇一笑,随后拿着茶盏给杜夫人斟了杯清茶,轻言细语地安抚了好一阵,才让她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杜夫人捻了捻她的衣衫,温声说:“等再过几日,要让针线房的人过来给你制冬衣了。去岁时候你祖父得了几张白狐皮,拿来给你做件袄子?”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顾令颜便乖乖巧巧的点了头:“好啊。”其实她衣服挺多的,去年做的冬衣有几件都还没怎么穿过,但祖母的好意她也不可能会去拒绝。
其余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不多时,顾审和顾立信俩人也从外走了进来,俩人眉宇间都有些沉重。
顾令颜溜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李韶忽而问道:“三郎呢?定邦都来了,他怎么不见踪影。”顾证往常用饭是再积极不过的,这还是少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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