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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心不在焉地搭着腔,偶尔看看女子的小腹,不自觉拧紧眉。
    彼时在二人身后的房室之中,不断传来分娩的痛呼声。自日暮到晨光,再到斜阳染地之际,里头的婴孩才呱呱坠地。
    婴孩被抱出来,女子雀跃地上前接过手,还教那只会闭着眼瞎叫唤的婴孩唤男子作舅父。而男子,却看着地上未来得及清理的血水,眸中逐渐深沉起来。
    场景一转,似乎是平静的用膳时辰。
    女子用着膳,伸手端起桌上一碗汤羹,下勺子舀了正要往嘴里送时,那碗突然被什么击中,“砰”地翻摔到地上。
    汤羹泼了一地,碎瓷之中,本是言笑晏晏的女子陡然起了身,颤着嗓质问男子为何要给自己下药。还道虎毒尚不食子,而他怎么疯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那男子垂着头,做了何等反应裴和渊并不知,盖因那场景,生生再转了一回。
    冷雾凝结,入目一片白霭霭的空间。
    仿佛置身雪地冰天,呵出的气也是白的。裴和渊的眉睫之上已结了层薄薄的霜,寒意侵入肌骨,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便在他无力地耷拉下眉目,胸腔已开始有麻痹之感时,身上骤然一暖,四肢骇骨又开始有了气力。
    原来人在濒死之时,是会觉得暖的。
    神智逐渐恢复,蜷着的手脚开始重新伸展,裴和渊缓缓睁开双眼。
    曦光已至,榻上只余他一人,原本背向而躺的小女人已不知去向。
    眼中霎时浮起丝丝冷意,裴和渊十指收紧正想翻身起床时,忽闻得隔间有人在说话。
    凝神一听,原是关瑶的贴身丫鬟在小声问闹了什么别扭。
    关瑶哼哼两句,说哪里敢跟里头那位唯我独尊的大爷闹别扭。
    阴阳怪气,极为不满。
    原是破天荒起了个早,还积着忿气在与丫鬟指摘他。
    眉目松和下来,裴和渊看了看悉数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唇角掠起弯弯的弧度来。
    当真生气了么?
    无妨,只要人还在他身边,怎样撒气,他都甘愿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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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妇二人这别扭一生,便近一旬。
    女人闹起脾气来,是了不得的。
    这一旬中,关瑶虽每日里与裴和渊同吃同睡,但嘴就跟悍住了似的,从不与他说话。
    就算在榻上不小心触碰到手脚,她也要立马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整个身子贴到墙根,才堪堪表达自己的抗拒。
    对于喜欢在榻上打滚的关瑶来说,总在一侧的安分睡姿显然让她极不得劲。可她生怕自己睡着了又不小心挨碰甚至扒到裴和渊身上,只能拼命控制自己不能睡太早更不能睡太熟。
    这般下去肯定是睡不好的,偶尔半夜时分关瑶想偷偷转个眠,却回头便能对上裴和渊睁着的透亮双目,吓得她浑身起鸡皮。
    缺觉的人做什么都不精神,关瑶只能趁裴和渊不在时,白日里偷偷补眠,一个人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好不快活。
    这日的静夜,裴絮春的院子中,忽有了大动静。
    原是夜半偷偷去探视的席羽,撞上另一个偷摸去看的小贼。
    那贼,便是久不露面的孟澈升。
    据照顾的小丫鬟所说,裴絮春当时呼吸剧烈起伏,疯了似的抓着手边的东西掷向孟澈升,尖叫着让他滚。
    最终孟澈升被裴絮春拿瓷杯砸了个头破血流不说,又被席羽追出去打了一顿,想来身上负的伤该是要休养好一阵子了。
    而孟澈升来这一遭后,裴絮春开始发起连绵不断的低烧来,间或说些不明不白的梦呓,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如此一来,关瑶心里对于裴絮春的疑惑又是雪球般滚得忒大,然纵有天大的疑问,碍于还在与裴和渊生着气,也只能自己憋闷着不去想。
    虽在单方的冷战中,却也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似乎一眨眼,便到了宫宴。
    宫宴前一晚,靖王府某处偏院。
    烛火闪烁不定,贺荣隽正低声道:“这消息是自丁公公那处听来的,丁公公服侍那老东西多年,当时让那老东西召尊夫人入宫为妃,便是他的主意。他可看得真切,那老东西对尊夫人,很是欢喜。”
    气氛稍默。
    片刻后,对侧的裴和渊问道:“贺世子的意思是,让裴某献妻予陛下?”
    贺荣隽虚咳了两嗓,肃颜道:“衍思放心,不会真让那老东西碰着尊夫人的。不过是借这事,让关贵妃能看清那老东西真面目,方便被咱们收为已用罢了。”
    “贺世子计无遗策,除了照办,裴某想不出旁的话来。况且……为了大业小做牺牲,有何不可?”裴和渊嗓音慵懒温吞,面上不见半分波动,像极了卖妻求荣的伪君子。
    那日子时,裴和渊才回到临昌伯府。
    关瑶白日里睡饱了,这会儿正精神地盯着帐子发呆。
    息烛松帐后,在榻上躺下的裴和渊忽问了句:“明日的寿宴,娘子要去么?”
    这便是没话找话了,宫宴是关瑶和姐姐外甥女相聚的好机会,她自然是会去的。
    这人憋了这么些日子,开腔不与她说二人间的矛盾,明显是没有反省,还不觉自己有错。
    关瑶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裴和渊兀自道:“娘子带上喜彤罢,听说她会些手脚功夫。宫宴人多且杂,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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