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书似地说道:“约莫寅时在八福客栈旁边的巷子被抢的。小民当时吃了些酒,旁的贼人小民不大记得,但记得其中一人身形短粗,生着个酒槽鼻子,抄一口外地音……”
说着话,那人似是不经意地拿眼神在堂中悠了一圈,待见得那酒槽鼻后,当即两眼放光指住他道:“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抢了我的荷袋!”
“放你娘的屁!老子什么时候抢过你的荷袋?”酒槽鼻出声便骂。
“啪——”
惊堂木再响,县官怒喝道:“都噤声不许吵!”
众人皆静后,关瑶倒是朝来人问了句:“你那荷袋什么模样?”
“青色的荷袋,里头有三十两银子,八颗银瓜子和几粒炸花生!”来人边说话边掰手指头,说得振振有辞。
关瑶似是愣了愣,旋即一幅震惊模样,适时向衙差递上“赃物”。
衙差上呈,县官接过一看,确是个青色的荷袋,再打开数了数,里头的银两数,甚至花生米都与那人说得一模一样。
“白昼抢夺?”县官把眼眯成缝,指着酒槽鼻一群人:“这几个也给我押起来,先各打十个板子!”
几人矍然一惊:“大人!冤枉啊!”
成片的叫屈声中,关瑶得了衙差的示意,带着喜彤快步跑了出去。
衙门外头,纪雪湛和湘眉正着急地等着,见她出来正想问上几句,却被拉着往客栈跑:“快、马车雇好了没?咱们赶紧走!”
纪雪湛吓住:“表姐?他、那个岑老兄还在里头呢?”
“不用管她,她被人买通了的!”关瑶把纪雪湛拉上外头雇来的马车,一帮人缩着挤在里头,吩咐马车快些跑路。
纪雪湛还沉浸在方才的消息中,瞠目结舌道:“岑田被买通了?被谁买通了?表姐怎么看出来的?”
怪不得让他们给钱去找官差和人告状,原来打的是这出主意?
关瑶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确认没人跟着,这才抽空答他道:“咱们中途停的地方,食店或是客栈,都有一只巴掌大的白头雀,应该就是留的记号。昨儿我指了个地方歇马,后来启程的时候,她还拿鞭戳了下马脖子,引得那马带着马车在地上画了个半圆,肯定也是给人留的信。”
“表姐你真厉害!我都没留意到这些!”纪小郎君听得愈加目瞪口呆,复又问道:“可岑田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许是贪财?”关瑶做着最简单的猜测。
“但他不是单个人啊?”纪雪湛两只眼睛睁得滚圆:“他祖父祖母都在咱们庄子里头做事,他被外人买通,就不怕牵连二位老人家么?”
“不知,兴许有什么隐情罢。”关瑶随口应了句。她一颗心在胸腔扑个不住,心头的猜想万分希望只是她多疑而生出的错觉。
直到马车不停地驶了接近一个时辰后,关瑶心中的无序之感才稍稍放松了些。她抚定心腔,抬目见得纪雪湛目光熠熠,仍是一脸兴奋与崇拜。
“……”关瑶嗓子有些发痒:“要真有人买通岑田,咱们现在就是在逃命,你觉得好玩?”
纪雪湛咧着嘴笑:“我觉得表姐好生醒目!怪不得都说表姐像祖母,我以前还觉得表姐就是个贪慕男色的,稍微比我聪明半点的花痴,今儿我才知道,表姐是比我精明许多的花痴!”
“你夸我还是损我呢?”关瑶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自然是夸表姐了!”纪雪湛牵着嘴角乐道,他脑筋一转,又跳眉诈眼地笑着:“其实要有那木鸢,直接坐上去就好了,还用这么麻烦么?”
关瑶没成想他还惦记那宝贝木鸢,气得发笑,正想说上句什么时,马车的前门帘子忽被掀起,那马夫反手朝里头扔了个什么冒着烟气的东西。
也不过几息的功夫,关瑶连那物都没瞧清楚,便开始眼困目乏,与整个车厢的人昏作一团。
脑子昏且沉,关瑶的身子像飘了起来似的荡来动去。待有意识时,满目见得碧瓦重檐,飞檐点金,似是身处一间宏大的殿宇。
那殿中除了关瑶空无一人,可她心内并无惧感,反而被这殿阁迷住,转悠在当中感叹了下其间花费后,才慢慢踱步出了殿外。
夜星窈窕,发着细洁的莹光。
殿外花香清芬四溢,夜莺的啼叫娓娓动听,悦人耳扉。
关瑶走下台阶,追逐着只翩跹的蛱蝶到了口古井旁。
那矗着的古井之上结着层透明的水衣,在星子的照射下流着青白皎洁的柔光。
关瑶才立住,地面忽滚滚有声,井中的水也噪动起来。
明明该是站都站不稳的情境,她却如履平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身旁裂开一条条的细缝,似是地动所致。
便在这地动之中,古井上的水衣开始左一下右一下地现了凸角,似是有什么东西被那水衣罩住,在不停拱动着想要破它而出。
关瑶瞠着眼眸看了片刻,耳边忽听见些细细的声响,似是什么乳声乳气的小兽在朝她撒娇,或是求援。
如遭牵引般,关瑶上前两步,缓缓伸出手覆在那层水衣之上。
触觉很是奇异,像被什么给亲昵地蹭了蹭掌心,引得她也动了动手指,撸猫似地,就那般凭空抓了几下,开始沉迷于逗玩。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万籁俱寂,连风声也停了下来,整片天穹似是暗了半瞬复又重新亮起,满天的星子牵牵连连地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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