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际,姜岁玉突然想起厨房的地窖。地窖本来是建来储存过冬蔬菜的,若是遇上土匪下山抢劫,也可以躲到地窖里暂避一时。
几个蒙面的身影鬼鬼祟祟,举刀摸索到床边,然后一顿乱砍。感觉不对劲的刺客果断将被子掀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在屋子内踅摸起来,看来并不打算轻易收手,想来是有备而来。
一个蒙面人点根蜡烛,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环视厨房内一周,警觉地走了进去。
藏在地窖的姜岁玉和崔陌舟屏息敛气,感受到头顶散落的灰尘,姜岁玉鼻子一酸,差点儿就打出个喷嚏,还好万分紧急的时刻她又憋了回去。
自崔陌舟位极人臣,官至宰相后,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他因着长乐县主的缘故,心中一直对女子心有芥蒂,所以迟迟不曾娶妻。
今日,他是头一回和一个女子如此亲近,未免有些别扭。地窖如此狭□□仄的地方,稍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崔陌舟深知世道对女子有诸多苛刻,所以时常以更严格的礼节来约束自己。
可事到如今,光线太暗,视觉被屏蔽,其他感观就被放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的绵软擦过他的手背。
他身体不由地僵硬,随后往旁边躲去,谁知她下一瞬又贴了上来。她偏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为难,让他气结。
他是不近女色不假,但不证明他无能。
蒙面人复行几步,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传来细碎的一道嘎吱声。
有情况。
他神色一凛,目光转移到脚下。
伴随“喳”的一声,一把长剑径直贯|穿地窖的木板门,剑尖只差分毫便要刺中姜岁玉。就在此时,崔陌舟猛地把她怀里一摁,堪堪躲过来势凶险的长剑。
心在怦怦狂跳,将她拉入怀中的姿势分明是第一次做,他熟练地好像这样做过千万次。
上头传来兵刃交接的打斗声,约莫是援兵到了,温软在怀,崔陌舟却如同抱着烫手的山芋般,危机过后,一下子推开她,神情极其不自然。
从被他抱着,到被他推开,姜岁玉全都是一脸茫然的状态。孰料崔陌舟推开她时候力道过大,她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墙壁上,缓缓起了个大包。
狗男人!姜岁玉揉着脑袋上的大包,暗自将他骂了好几遍。
等他们从地窖里爬上来,就见身上杀气腾腾的孔淇披风上滴着血,朝崔陌舟后单膝下跪,“禀主子,属下路上遇到阻挠,所以来迟,望主上惩罚。”
崔陌舟端的是清肃凛然,冷眼一扫,“自行去领二十棍。”
较之于其他,这个惩罚算是轻的了。
“谢主子。”孔淇余光一瞥,心里大骇,纳罕道,长乐县主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有一个跟她如此相像的女子。
最叫他讶异的还有,自家主子对这位小娘子的态度,几乎堪称温柔。
处理完内部的事情,崔陌舟才抽出空来看向姜岁玉。
姜岁玉两眼亮晶晶地回望他。
来了来了,她帮他那么大的一个忙,应该会多给一些身外之物报答她吧?她也不贪心,够今年平常开销就好。
崔陌舟略一拱手,歉疚道:“因遇上了行刺,贼人可能还会再来,此处可能不大安全,烦请请姜娘子随我们一道,另行安置。”
姜岁玉笑容凝固住。意思是她要离开家随他们走,否则小命不保咯。
“重谢”没了,房子也没保住。
“若是姜娘子信不过在下,”崔陌舟拿出显示身份的令牌,递给她看,“这是陛下御赐,不会有假。崔某以性命发誓,将来必保姜娘子余生无忧。”
谁稀罕你的保证啊。姜岁玉拿到令牌,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以及上面的复杂清晰纹路,不似作假,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要是欲行凶事,压根不必煞费苦心地骗她区区一个女子。
于是,姜岁玉被迫踏上了离乡之路。
崔陌舟一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江北的齐州。齐州原来的刺史因为瞒报灾情被革职了,皇帝下令由暂由淳于婧继任。淳于婧也成了宣朝第一位女刺史。
但崔陌舟近日总是发梦,梦见他屋顶上与女子望月,楼阁中放满了他精心雕刻的木雕诸如此类古怪的画面,尤其是姜岁玉频繁入梦,叫崔陌舟心绪越发不安。
加之齐州万顷良田瞬间被洪水冲成汪洋泽国,他忙于要事,有意忽略自己对姜岁玉奇怪的感觉,投入灾情中无法脱身,便忘了怎样安排姜岁玉的事。
姜岁玉随遇而安,但深谙总是靠着崔陌舟吃白饭不干活也不是长久之计,就找出四书五经,寻自己认识的文章来认字。
如此暂且安逸的生活不觉间过了小半个月,直到淳于婧身边缺了人手,想找个书办帮忙办事,姜岁玉自告奋勇。
毕竟人家崔陌舟没有义务要养她一辈子,她总得要干活养活自己的。
淳于婧看到来人是她,挑眉,“崔相公竟然舍得你来办苦差事?”
姜岁玉讪讪一笑,看来她和崔陌舟的关系被人误会了,道:“刺史,我与崔丞相不过是几面之缘。崔丞相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念及我对他的小恩小惠,所以对我关怀有加。我却是有自知之明,不敢狭恩图报。”
倒是个妙人。淳于婧颇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便允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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