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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接口:“我是兖州人,当年也有所耳闻,说回琅琊养病的靖国公世子突然失踪了,还引起州府好大的震动。”
    又有人记起来:“大当家,我与老李闲暇吃酒时,也曾听他讲过,他有在兖州行军的经历……”
    “这样一说,上次劫陆府马车与他相遇时,他也并未对老李下杀手,还一直奉劝我等快些离开,否则会招来禁军。”
    ……
    天道会的汉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绞尽脑汁地从仅存的记忆里,搜刮着与小世子之言对应的事情来——
    句句佐证,鲜有出入。
    黄季庸的神情愈发沉凝犹豫,枉顾身旁惶急不安的冯家师爷,他望着隋小世子,眯了眯眸:“老李走前,没叫你给我带手信么?”
    “黄大当家说笑了。”隋意浅笑着,回视他的双眼,“我交予李兄田铺地契时,李兄他可是一字不识的,如何能写信?”
    黄季庸闻言,眉头稍松,负手而笑:“若无手信,我又如何能彻底相信世子你的话呢?”
    “我身上倒有一信物,不过还要劳烦大当家,先给我解开绳子了。”
    黄季庸凝视着字句诚恳的隋小世子,须臾,迈步上去,绕到他身后,正欲为他解除束缚时,手却被冯家师爷死死地按住了。
    “黄兄,万万不可呀!此子善权诈,他纵是抓了老李,对其严刑拷打一番,也不难问出老李的过往和我们在城外的住处,黄兄万不可轻信于他!”
    黄季庸瞥了师爷一眼。
    “严刑拷打,怕是不能这般事无巨细、严丝合缝罢?何况如此多的巧合……师爷不妨与我一同,亲自瞧瞧这物证,是真是假,便有分晓了。”
    他说完,用力地掰开了师爷的手,把麻绳扯了下来。
    麻绳粗粝,自幼由锦衣玉食温养大的小世子,显然不能经受这等磋磨,不过短短时间,手腕已是被勒出了浅浅的红印子。
    他揉了揉手,方从袖中摸出一枚平安符,笑着递给了最近的黄季庸:“好似是李兄的娘子为他求来的,大当家觉着这信物,对也不对?”
    自然是,对的。
    黄季庸神色复杂地道:“这平安符是老李的命根子,平素摸都不准我们摸一下。倘若他不是对前尘往事全然释怀,是决计不会把它送出去的。”
    人群窃窃地交头接耳。
    冯家师爷面色铁青,犹自反对着:“但,但此物亦有可能是被逼、被抢……”
    “我若想抓你们,就该带大理寺的人来。”
    小世子遏制了他漫无止境的猜测,语调舒缓地反问:“反倒是师爷你,自从一见面、听闻我要和黄大当家单独说话后,就一直对我要抓要关的——”
    “其中内情,又是什么?”
    黄季庸眉心一跳,恍惚记得此前他也曾听到过类似的话语,只不过当时少年说得隐晦,他又一心记挂着老李的下落,便没再追问。
    “世子此言,是什么意思?”
    “杀……”
    冯家师爷双眼冒火,手指颤颤,像是脑中某根弦被要命地崩断了,扭头便对身边的打手们下令道:
    “杀了他!”
    打手们拔剑冲上来。
    黄季庸心知不对,指挥着天道会的众人上前拦路,自己则领着隋家世子退守到了最后方。
    冯家师爷的理智几要燃烧殆尽:“黄季庸,你这是要反了不成!”
    “师爷此话言重了,黄某只不过是想听一听世子的未尽之言。”黄大当家说着,偏头望向身后的少年,“世子,你且继续说。”
    隋意笑了声,慢悠悠地道:“大当家,这位师爷可曾告诉过你,冯家找你们行绑人、刺杀一事的真正目的?”
    黄季庸皱着眉:“新政不公,冯家为了报复泄愤、亦为了威胁新派,便寻我们来施行此事。”
    “那么,为何到最后才刺杀新派高官?又为何对新派贵女绑而不杀?”
    冯家师爷奋声抢答:“自是我东家顾及道义,若不是新派迟迟不悔改,也不至要杀奸臣!至于那些女子,毕竟无辜,我东家也不欲把事情做绝。”
    “哦?道义?”小世子莞尔着,问道,“那之后,是不是还要把这几名女子再放回去?”
    冯家师爷一哽:“这……”
    “事情做绝与不做绝,并不在于你对她们杀或不杀,而在于绑不绑、放不放罢?况且,冯家既已下了杀新派高官的决心,官员的女眷活与不活,还有什么要紧的?为何不一起杀了?你冯家行事,颇有些矛盾呢。”
    隋意说罢,回望正处于思量中的黄季庸。
    “大当家,你们天道会的人,可有想过再之后的事?”
    黄季庸抬眸侧身,定定地盯着小世子,闻他说道:
    “新派官员被威胁,如今朝中、民间的风向,皆指旧派为幕后推手,其中又以段宰执为甚。倘使这案子无疾而终,朝中、民间对段业的积怨愈深,哪怕一星半点的溃口,便足以使他倒台;倘使你们被捕,你猜,冯家的人会如何与上面交代?”
    ——这是他们这帮命若飘萍的人从不去考虑的东西。
    人死了便死了,至于故后,买他们行凶的雇主要怎么和官府交代,说的话会否同与他们交涉时说的一致……何尝细思。
    小世子谆谆善诱:“我且问你,段宰执倒下后,从中获利最多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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