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窗外是狂风暴雨,今夜只有碳暖的声音,还有隔壁隐约的说话声,反倒称得两人在屋中尤其安静。
棠钰裹在被子里,尽量不去想旁的事。
陈倏脑海中本就有些昏昏沉沉,再加上饮了些酒,酒意上来,虽然头有些重,想起方才她喂他吃花生米的场景,陈倏毫无睡意,“阿钰,我们昨晚怎么了?”
他今日一直在想此事,因为心里隐隐有猜测,才会借着酒意问起。
棠钰没想到他会第二次问起。
屋中的夜灯放得远,昏暗的光线,让她想起昨晚他躺在她怀中,说阿钰,我冷。
棠钰淡声,“没有,你做了噩梦。”
听到噩梦两个字,陈倏眉头凝了凝,“我说什么了?”
棠钰顿了顿,“……没听清。”
邻屋短暂的笑声传来,打破了这厢的宁静,棠钰和陈倏都没怎么出声了,慢慢的,说话声渐渐没了,隐约被旁的时有时无的动静替代。
两人都愣住。
棠钰兀得脸红。
陈倏也没好到哪里去,稍许,撑手坐起,轻声问道,“看过山间的星星吗?”
棠钰愣了楞,下意识道,“没有。”
……
去到后院,两人真坐在后院的栅栏上看星星。
昨日还是抗风暴雨,今日夜里的星星便清晰应在夜空中,没有做旁的事情,但是夜空高远,很容易让人静心。
陈倏取了外袍给她披上,外袍上还带着暖意,“别着凉了。”
棠钰看他。
他的五官很好看,白日里有白日的好看,夜空下亦有夜空下的柔和。
他握拳轻咳两声。
棠钰赶紧收回目光去。
陈倏没有察觉,头靠在高一些的栅栏处,轻声叹道,“希望明日的路通了。”
棠钰知晓他是想念太奶奶了。
过了许久,棠钰眼皮子开始打架,他先下了栅栏,伸手扶她,“回吧,差不多了。”
只是说完,两人都愣住。
仿佛都想起什么一般,各自都没说话。
回屋的时候,屋中很安静,各自回了被窝里,陈倏还是轻声咳了两声。
棠钰低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睡吧。”陈倏侧身过去。
他其实脑袋也有些沉了,话说完不久,困意就上来,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棠钰想起他今日背了她许久,上山,下山,他才是最累的一个。
棠钰也慢慢阖眼,不似昨晚睡不踏实,却好像是因为他在,反而能睡得安稳。
……
应当过了半夜,陈倏的咳嗽声明显多了起来。
棠钰撑手坐起,光线昏暗,但看得清陈倏一面咳嗽,一面裹在被子里打颤。
“长允?”她有些担心。
他昨日也淋了雨,虽然没什么事,但今日没少出汗,后来又饮了几碗酒,方才还去后院吹了这么久的夜风……
她唤他,他好像没听见,棠钰轻手轻脚下了床榻,在他跟前半蹲下,借着光线,能看出他脸色有些泛白。
棠钰不由伸手,当即收回。
昨晚他是没发烧的,但眼下完全烧了起来,整个人额头滚烫怕人。
“陈长允。”她又唤了一声。
他微微睁眼,“要喝水吗?”
“嗯,”他轻声。
屋里有晾好的水,但还是温水更好些,棠钰递了水杯他,他坐起身,一口饮尽,“还要。”
他没有多少精神,棠钰又倒了两次,他都喝完,而后才重新躺回被窝里。
“你去床上睡吧。”棠钰担心地上凉,他会加重。
陈倏睁眼看了看她,见棠钰半拢着眉头,眸间关切,他淡声,“不用。”
“还有多的被子吗?”他问。
棠钰将自己那床给他盖上,陈倏好像真的暖和了些。
“我去问问,看有没有药可以煎一幅?”棠钰想,这里是山间,往来医馆也不方便,总有常备药的。
棠钰刚转身,他从被里伸手握住她的手,“别去,陪陪我。”
棠钰怔住。
棠钰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心底会软。但她背靠着床坐着,他侧身躺在她怀中,身上盖了两床被子时,他确实不怎么冷了。
棠钰的心砰砰跳着,心头诸多复杂的念头交织着,有些静不下来。
屋内的夜灯昏暗,刚好照在他侧颊,生病的陈倏处处透着和平日里的不同,她知晓他没有睡,他靠在她怀中,不时会轻咳两声,又似是怕吵到她。
许久,他沉声开口,“棠钰,你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
棠钰呼吸不由紧了紧,未置可否,目光淡淡垂了下去。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疲惫,“你这么谨慎聪明,早前在归鸿镇,连马车都不上。我住你对面,费尽心思接近祖母和你,你不会不怀疑我。而后淼城的动静闹那么大,都在我支开你和祖母,独自留在淼城之后,你怎么会猜不出来我是陈倏?”
棠钰指尖微滞。
“马车上,你替我包扎过。我肩上的剑伤,早前曾险些致命,所以伤口很深,那天在驿馆,你我亲近的时候,你触到过,当时还愣住……马车上,你替我包扎手臂的时候,你也看见了那处剑伤,目光也迟疑过。棠钰,你不会没猜过我是谁……”
棠钰眸间渐渐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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