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鎏寨非常注重小年夜,这一天的庙会从凌晨就开始闹,闹到夜里十一二点才结束。
寨里的一千多户人家拖家带口过来祭拜,可想而知在茫茫人海中找人有多难。
在经历第四次被人踩掉棉鞋后跟的风红缨忍无可忍,火冒三丈地冲身后冒犯她的人看去。
是个年轻女人。
女人怀中抱着一个打扮如观音的小孩,小孩太调皮,在女人怀里来回吵。
“阿妈,我要下去,我要下去玩——”
女人抱孩子应该抱了很久,衣服前襟被拽成一团,小孩这么一晃,女人手坚持不住了,哗啦松了开来。
小孩一身观音打扮,头上带着的白纱勾到了女人左耳上的银耳圈,从女人怀里跳下来的小孩丝毫没发现自己往下跳时险些将女人的左耳耳垂肉整块给扯掉。
女人捂着流血的耳垂痛呼。
等回过神时,发现小孩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奔向了前方祭谢神灵的食肆摊子。
摊位前早已站了一堆流口水的小孩,一个个都在翘首等待前边酬神会结束,一旦结束,食肆摊位上的各种肉物将见者有份。
风红缨蹲下身从雪堆里找出被女人踩掉的棉鞋,泥泞的雪地上还落有一枚沾着斑斑血迹的银耳环。
银耳环足有巴掌大,是春鎏寨当地已婚妇人喜欢佩戴的首饰之一。
穿好鞋,风红缨捡起差点被来往的人踢飞的银耳环。
“大姐,你没事吧?”
女人捂着流血不止的耳垂哭泣喊疼,小脸惨白如雪。
风红缨没时间和女人多说话,从斜跨布包里翻出老太太绣给她的手帕,包好银耳环,风红缨将手帕往女人腰带上一塞。
“大姐,我还有事,你的耳环在里头哈——”
说完,风红缨牵起狗绳一头扎进人海中。
酬神庙会到了傍晚人会更多,冬天日头短,下午三四点天就黑了,她得赶在夜幕降临前抓到白玉。
“让让,让让——”
风红缨抖着狗绳穿梭在来往的人流中,边跑边嚷:“谁看到白玉了?”
蛇早就惊了,与其她和边庄宴两个人在庙会上大海捞针,还不如让参加庙会的人一同帮忙找找。
有人握着袅袅烧起的粗香,见跑过来的风红缨一脸急色,那人当即笑哈哈。
“风家珍珠,你找白玉干啥?白玉是独生子,他可不会上门做你风家的赘婿。”
旁边人附和。
“珍珠哇,你就别惦记白玉了,白玉和秀儿生有一对双胞胎,就算你家老太太有钱给你置办身家,白玉也不可能和秀儿离婚上风家去做憋屈的赘婿。”
风红缨双目一立。
寨子的村民每回见过她,要么拿风家招赘婿的事笑话她,要么就是阴阳怪气地指责她伺候在老太太身边是贪图老太太的体己钱。
“都给我滚一边去!”
和这种嘴下缺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风红缨龇着牙,冷哼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胆敢再拿我奶的事胡邹邹,信不信我放狗咬断你们家的香火!”
说着,风红缨亮了亮手中的狗绳,黑条极为配合的冲几人连汪数声,声声震耳。
这话一出,刚还笑呵呵的几个男人嘴角笑容滞住,脸色难堪。
春鎏寨的少数民族大多信仰神明,这一带庙会有数以千座菩萨屋,并不归村政府建造,而是各家各户自讨腰包搭建而成。
信神明的人都忌讳酬神会上自家菩萨屋里的香火烧着烧着断了。
为了防止香火中途烧断,各家各户在这一天会派家里人蹲守在菩萨屋边,片刻不离开,这就导致庙会上的人出奇的多。
斜睨了眼这群只会打嘴炮的男人后,风红缨继续带着黑条往庙会深处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白玉。
“哎,这不是珍珠吗?珍珠,你这么着急地找白玉大哥干嘛?”
半道上,一直手臂拦住了风红缨,来人手臂上戴满了银圈,举止投足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喊话的男孩叫莫惊春,是原身的青梅竹马,比原身小两岁,今年刚满二十。
去年莫惊春从亲爹手中接过了竹篾手艺,为振兴家族竹子产业,莫惊春早早退学在家学艺。
风红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反问莫惊春。
“你看到百玉了吗?还有秀儿姐和她的那两个孩子……”
这一路跑来,她嗓子都喊哑了,祭祀的村民均摇头说没见着白玉一家人。
奇了怪了,难不成白玉长翅膀带着秀儿姐和孩子们飞上天了?
就在风红缨怀疑白玉会不会狡猾地根本就没往庙会里边来,说不准还躲在大榕树下时,靠在菩萨屋边编花篮的莫惊春抬眸。
“你先说你找白玉干嘛,说了我就告诉你他们一家人的去向。”
风红缨双眼乍亮。
“你知道他们在哪?”
莫惊春痞笑一下,旋即低头继续捯饬怀里的竹活,就是不回答风红缨这个问题。
他这个青梅考上大学那年曾大言不惭地说要学风家奶奶招赘。
今天庙会人多,小青梅这么大张旗鼓地找白玉,不会是看上了白玉吧?
见莫惊春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风红缨不禁扶额。
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她喊白玉是要抓白玉回来做赘婿?
不论是原身,还是她,都没这个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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