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觉得这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凌昱却不这么想,这法子不难想,但舍得用,愿意把佃户当成“人”看的庄主,本朝伸出手指都数不出来几个。
却说皎然和凌昱走出酒场,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他说全凭她的意思,没想到他真的全程站在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侍卫呢。
皎然缩在帽子里偷偷瞧了眼略先她半步的凌昱,有这么人模狗样的侍卫,说不得脸上还挺有光。
一屋子黑压压的人,说不怕绝对是假的,皎然还是头一回面对这么多人,若不是有凌昱在旁边,她可能真做不到那么淡定,皎然觉得自己又找到凌昱一个优点了,不当他的敌人,只要做他的友盟,他的支持和鼓励从来没少过,并且他不怕输,莫名地也让旁人不会顾虑那么多了。
这种在古代想都不敢想的用人手段,皎然本想在四季园试行,但如今小博士们还小,酒店势好,皎然怕滋生他们的万事唾手可得之心,酒店规模不大,实行起来也意义不大。不曾想因为凌昱给了她机会,倒直接让她提前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种满足感,皎然在前世也未曾体会过。
见离庄户远了,皎然开始叽里呱啦将刚刚的心境同凌昱说了一遍,她一手拍着胸脯,一手不知不觉拉上凌昱的袖口,眉眼间是满满溢出来的兴奋和松然,就跟刚在学堂里做完卷子,一本正经地交给夫子后,跨出学舍便跳起来的学子一样。
这种情况下的学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般。
庄子东边有池塘引入河水,如今已经结住厚厚一层冰冻,皎然走在池边,就见有一个孩童在向边上的人招手,很快就有五六个大童小童应声过去,接着池边的孩童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两列站开,人前人后间隔五六步,皎然一看就知道他们要玩什么,滋溜溜脚步不稳地走过去,“是不是差一人,还有我”,接着就自动自觉跑到队伍前头站定。
这是冬日里常玩的一个冰上游戏,排在最后之人一阵小助跑,两手一推,一个滑推一个,孩童们欢呼着看哪一队滑得远。
皎然哧溜一声就飞也似地往前滑去,这种和摩擦力作对,宛如在冰上飞翔的感觉不要太痛快,与同龄人比她虽然算轻的,但在孩童里,她还是重的,自然惯性最大,“飞”得最远。
不过飞出去没多少后,皎然就被吓了一跳,前面的冰越看越透,就意味着这冰越来越薄,皎然惊呼一声,微微屈了腿,但为时已晚。
第95章 第九十五回
脚下刹不住,如果接着往前,冰面承载不了她的重量,那肯定要掉到冰水里,都怪她兴奋过了头以至于有所失察,不过皎然还是一瞬间就想通了还是摔个屁股开花比较划算。
风中传来连声惊呼,都在喊她放倒自己,皎然心想在这么多孩子面前丢脸她也是够能耐了,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将脚左右打架,放任重心不稳,身子一下便倾斜,眼看就要栽个狗啃屎,皎然还不忘抱住脑袋,以免寒冷刺骨的冰毁了这张脸,按照她的经验,要是贴上冰面,不去掉一层皮都算是轻的。
后面的看官比皎然还激动,皎然没听清他们在喊什么,但想象的地面并没有到来,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勾住,皎然不是傻子,瞬间就想到了这人是谁,忙放开手紧紧攀住凌昱的手臂,“真是谢天谢地,我差点就掉坑里了。”皎然由着凌昱将她扶稳站好。
凌昱揉了揉眉头,不想理会眼前还笑得出来的女子,还有她这不着调的话,“没掉过冰窟窿,难道你没听过老狐听冰的故事?”
皎然从凌昱胸前探出脑袋扫了他一眼,听自然是听过的,据说狐狸性子多疑,在冰上行走,会贴着耳朵细细听冰下动静,若稍有声响,便不往前路走,客商冬日里行冰路,都会先观察野狐的脚踪,依着狐迹而行,总能万无一失。
皎然在帽子里吐了吐舌头,知道凌昱这是批评她贸然行动,不够警醒呢,“这不是因为有你在吗。”皎然双手往下搂住凌昱的腰,无人识的地方,胆子都变大了,“只要你在,不知为何我总会粗心些,许是因为你能让人安心吧。”说到最后,皎然拖长了尾音看向凌昱,满眼的“我是信任你”的模样。
凌昱却是傲娇地冷哼了一声。
“真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皎然鼓起腮帮子,她真的只粉饰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花言巧语。”凌昱背着手一脸倨傲,“你的尾巴翘得有点欢。”
“哎呀,不好!”
皎然闻言往后弹开一步,伸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忍不住笑弯眼睛道,“看来没藏好,被你瞧见了呀。”其实她还想问凌昱指的是狐狸尾巴还是猫尾巴来着,这两者完全不一样的好吗,但见到凌昱脸上总算浮出一丝笑容,还是压住好奇心决定不扫这位爷的兴。
皎然不肯让庄户远送,最后只有乌青夫妇,还有一群赶也赶不走的孩童将他们送到庄门口。
方才见凌昱不过几息间,就飞到池中将即将落地的皎然提起,那些娃娃现在看凌昱,眼里都冒着金光,可惜那位公子一看就没有姑娘和善,这些金光也只能冒给瞎子看,娃娃们都不敢去找他搭话,只能一路偷看着,好喜欢姑娘再摔一次啊。
皎然坐在车厢里凭着窗栏远眺,只见一行十余个不知是亲卫还是扈从的年青男子,身骑骏马,领先他们一步消失在前路尽头,皎然心里莫名有些踏实,放下帘子后却略带抱怨问:“你叫人等在庄子外,怎么不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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